皇帝巡邊離京的第五日,宮中氣氛愈發微妙。永壽宮雖表麵平靜,但沈清辭能感覺到暗處窺視的目光有增無減。
這日清晨,她正為雲苓換藥,忽見一個小宮女慌慌張張跑來:“娘娘,不好了!林采女突發急病,太醫說...說怕是撐不過今日了!”
沈清辭手中藥瓶險些落地。林采女?那位患有風濕的老采女?前幾日她去診脈時,雖病情嚴重,但絕不至於突然病危。
“哪位太醫診治的?”沈清辭邊問邊迅速收拾藥箱。
“是太醫院的張太醫。”小宮女喘著氣,“說是突發心痹之症。”
張太醫?沈清辭心中一凜。此人素與淑太妃娘家往來密切,在太醫院中以擅用猛藥著稱。
“帶路。”她毫不猶豫地說道。
西偏殿內彌漫著濃重的藥味,林采女躺在榻上麵如金紙,氣息微弱。張太醫正在外間寫藥方,見沈清辭到來,眼中閃過一絲慌亂。
“楚妃娘娘萬安。”張太醫躬身行禮,“老采女突發急症,微臣正在全力救治。”
沈清辭不動聲色:“本宮略通醫理,可否讓本宮一觀藥方?”
張太醫遲疑片刻,還是遞上藥方。沈清辭快速掃過,方子看似對症,用藥卻頗為猛烈,對林采女這般虛弱的老人來說,幾乎與虎狼之藥無異。
“張太醫確定這是心痹之症?”沈清辭狀似隨意地問。
“症狀確是如此。”張太醫語氣肯定,“脈象浮促,麵色青紫,正是心痹之兆。”
沈清辭不再多言,徑直走入內室。她坐在榻邊為林采女診脈,發現脈象確實浮促,但細辨之下,卻有一絲異常——這浮促中帶著虛滑,不似真正的心痹。
她俯身細聞林采女唇邊的氣息,隱約嗅到一絲熟悉的苦澀味。這不是心痹該有的氣味!
“采女今日用了什麼飲食?”沈清辭問一旁伺候的小宮女。
“早起隻用了半碗小米粥,和往常一樣。”小宮女怯生生地回答。
沈清辭目光掃過室內,忽然停在窗台上一盆不起眼的藥草上。那是她前日送給林采女的安神草,囑咐她每日取幾片葉子泡水飲用。
她走到窗前,仔細察看那盆藥草,發現葉片上有些許不正常的晶瑩露珠。用手指蘸取細聞,有一股極淡的奇異香氣。
“這盆草今日可曾澆過水?”沈清辭問。
小宮女搖頭:“都是林采女親自照料,不許旁人碰的。”
沈清辭心中已有計較。她不動聲色地回到外間,對張太醫道:“本宮觀采女脈象,似是虛症為主,可否讓本宮調整下方子?”
張太醫麵色微變:“娘娘,這...藥方已定,隨意更改恐有不妥。”
“出了事本宮擔著。”沈清辭語氣溫和卻不容置疑,“雲苓,按本宮說的重新配藥。”
她口述了一個溫和滋補的方子,與張太醫的猛藥截然相反。張太醫臉色難看,卻不敢公然反對得寵的妃嬪。
待藥煎好,沈清辭親自喂林采女服下。不過半個時辰,林采女的臉色竟漸漸好轉,呼吸也平穩了許多。
張太醫見狀,借口太醫院還有事,匆匆離去。
沈清辭命人取來張太醫之前煎藥的藥渣,仔細翻檢。果然,在常見的藥材中,發現了幾片極不起眼的暗紅色葉片——正是“血枯藤”!
這種藥材本身無毒,但與安神草同用,會產生相克之效,導致氣血虛脫,症狀極似心痹。若非及時救治,三兩日內便會虛弱而亡。
好陰毒的手段!借太醫之手下藥,即便事發也能推脫是誤診。
沈清辭立即通過吳添祿將此事密報皇帝。雖然皇帝巡邊在外,但京中自有他的耳目。
兩日後,一道聖旨從邊關傳來:“朕聞宮闈用藥不當,致老采女病危,甚為震怒。著令整頓太醫院,徹查所有太醫資質。即日起,由副院使周明堂暫代院使之職。”
周明堂正是皇帝的心腹!這道聖旨看似因一樁小事而起,實則趁機將太醫院掌控在手。張太醫及其同黨被革職查辦,淑太妃在太醫院的勢力遭到重創。
風波過後,林采女漸漸康複。這日沈清辭前來複診,老采女握著她的手老淚縱橫:“多謝娘娘救命之恩...老身這條命,是娘娘撿回來的。”
沈清辭溫聲安慰:“采女福大命大,清辭隻是儘了醫者本分。”
林采女忽然壓低聲音:“娘娘,老身想起一事...關於當年楚夫人入宮診治的舊事。”
沈清辭心中一緊:“采女請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