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心殿深處的偏殿內,燭火通明,墨香與陳舊紙張的氣息交織彌漫。蕭景琰屏退左右,隻留李德全與兩個心腹文書,四人埋首於浩如煙海的舊檔之中。
“陛下,已查驗光化元年至三年所有入庫記錄,”李德全抹去額角汗珠,聲音因連日的辛勞而沙啞,“共有一萬三千四百五十七項,其中文房四寶類兩千三百餘項...”
皇帝抬手打斷:“直接說結果。”
李德全躬身道:“確如陛下所料,楚家抄家副冊中標記為‘破損舊硯’的物品,在光化二年三月的入庫記錄中變成了‘一方青石鎮紙’,描述極為模糊:‘色青,質堅,略有磨損’。”
蕭景琰眼中寒光一閃:“正本清單如何記載?”
“正本清單中根本無此物記載。”李德全取來兩份檔案鋪在禦案上,“陛下請看,這是副冊,這是正本。副冊這一行墨點標記的‘破損舊硯’,在正本中變成了‘雜項若乾’。”
皇帝俯身細看,果然發現蹊蹺。副冊字跡工整清晰,唯獨這一行略顯潦草,墨點標記更是突兀。而正本中,“雜項若乾”四字筆觸與其他條目明顯不同,似是後來添加。
“好個偷天換日!”蕭景琰冷笑,“查!當年經手此物登記的倉管小吏是誰?”
“是一名叫做趙德順的小吏,”李德全早已備好資料,“光化二年在內務府庫房當差,專司文書登記。楚家案後第三年調任陵寢司,五年前稱病辭官,去年冬日...亡故。”
“亡故?”皇帝眼神銳利,“這麼巧?”
“說是癆病,但臣已派人去其家中查訪。”李德全低聲道,“趙德順有一子趙平,在城南開了一家小書畫鋪子。”
蕭景琰沉思片刻:“派人暗中監視趙平,查訪其父生前可曾留下什麼特彆的東西。記住,要隱秘。”
“是。”李德全領命欲退,又被皇帝叫住。
“那方‘青石鎮紙’,現在何處?”
李德全麵露難色:“入庫記錄顯示存放在丙字庫,但臣帶人翻遍丙字庫,並無此物。登記冊上最後一條記錄是光化五年被借出,借用人簽名模糊難辨,似是...孫字。”
又是孫!蕭景琰與沈清辭近日發現的線索在此交彙。
“繼續查,”皇帝語氣凝重,“就是把內務府翻個底朝天,也要找到這方鎮紙的下落!”
李德全退下後,蕭景琰獨坐燈下,將近日所得線索細細梳理。楚家案、硯台調包、孫嬤嬤、邊境異動...這一切似乎都指向一個巨大的陰謀。
更讓他憂心的是剛剛收到的北疆密報。
邊境騷擾近日突然加劇,幾處關隘同時遇襲。奇怪的是,對方戰術極其刁鑽,專門針對邊防薄弱處,且行動迅速,一擊即退,完全不似尋常胡族騎兵的風格。
“陛下,”暗衛統領悄無聲息地出現,“北疆最新戰報。胡族此次戰術...與十年前老王爺麾下副將韓奎的風格極為相似。”
蕭景琰猛然抬頭:“韓奎?不是說他早已戰死沙場?”
“官方記載確是如此,”暗衛統領低聲道,“但臣查到,當年韓奎‘戰死’後,其家屬並未領取撫恤,而是舉家遷往江南,從此杳無音信。”
皇帝眼中閃過厲色:“你的意思是...”
“臣懷疑韓奎可能未死,而是改頭換麵,為老王爺暗中效力。”暗衛統領取出一份密報,“這是邊境將領繪製的胡族進攻路線圖,與當年韓奎的戰術風格對比,相似度極高。”
蕭景琰仔細比對兩張地圖,越看越是心驚。不僅戰術風格相似,連進攻的時間選擇和撤退路線都如出一轍!
“好個皇叔!”皇帝怒極反笑,“竟敢通敵叛國,操縱邊境局勢!”
他立即下令:“加派人手監視老王府所有出入人員,特彆是與北疆有關的。再派一隊精乾人手,暗查韓奎下落,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是。”
暗衛退下後,蕭景琰踱至窗前,望向北方。邊境的烽火似乎已映紅天際,而朝中的暗流更是洶湧澎湃。
他想起沈清辭日前密報的發現——淑太妃與北疆商隊的關聯,孫秀的異常舉動,還有那枚指向北苑枯井的青銅令牌。所有的線索都交織成一張大網,而網的中心,正是他的皇叔老王爺。
“陛下,”內侍輕聲通報,“楚妃娘娘求見。”
蕭景琰收斂心神:“宣。”
沈清辭步入殿內,神色凝重:“陛下,清辭有要事稟報。”
她取出一個玉盒,正是那夜從北苑枯井中所得:“井中取得此物,但盒上有機關,清辭不敢貿然開啟。”
蕭景琰接過玉盒,隻見盒身刻著精細的虎頭圖案,與父親劄記中描述的特殊印鑒極為相似。盒蓋處有一精巧的鎖孔,似是需要特定的鑰匙才能打開。
“臣妾懷疑,這就是父親當年發現的特殊印鑒。”沈清辭道,“但盒上機關複雜,強行開啟恐損毀其中物品。”
皇帝仔細察看玉盒,忽然道:“這鎖孔形狀...似是與某種硯台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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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對視一眼,同時想到那個被調包的“破損舊硯”!
“莫非那方舊硯就是開啟此盒的鑰匙?”沈清辭驚道。
蕭景琰頷首:“極有可能。朕已派人追查那方‘青石鎮紙’的下落,相信不久便有消息。”
他頓了頓,又道:“邊境近日異動,戰術風格與老王爺昔日麾下將領相似。朕懷疑皇叔通過白手套在幕後操縱局勢。”
沈清辭心中一震:“陛下是說...老王爺通敵?”
“若非如此,胡族怎會對邊境布防了如指掌?”皇帝語氣沉重,“且近日北疆商隊活動頻繁,與老王府往來密切,恐有更大圖謀。”
沈清辭想起父親劄記中的記載:“父親當年也曾懷疑朝中有人與北疆勾結,泄露軍機。莫非就是老王爺?”
“十有八九。”蕭景琰眼神冰冷,“楚將軍應是發現了證據,才遭滅口之禍。”
就在這時,李德全匆匆入內:“陛下,趙平那邊有消息了!”
“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