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苓——！！！”
沈清辭淒厲的呼喊聲撕裂了永壽宮內短暫的死寂。她眼睜睜看著那個從小陪伴自己長大、在最後關頭毫不猶豫用身體為自己擋箭的侍女，胸口綻開一朵刺目的血花，臉上帶著一絲凝固的欣慰笑容，緩緩倒在自己腳下。
溫熱的血液濺在沈清辭的臉上、粗布衣裳上，帶著濃重的鐵鏽味，瞬間澆滅了她因聽到陛下生還消息而升起的狂喜，隻剩下無邊的冰冷和滔天的憤怒！
“雲苓！雲苓！”沈清辭撲跪在地，顫抖著手想要捂住那不斷湧出鮮血的傷口，但箭矢深入肺腑，鮮血如同泉湧，根本止不住。她迅速取出金針，想要封住穴道，但雲苓的脈搏正在以肉眼可感的速度微弱下去。
“娘…娘娘…”雲苓張了張嘴，鮮血從嘴角溢出，眼神已經開始渙散，卻依舊努力聚焦在沈清辭臉上，“陛下…回來了…真好…您和殿下…要…保重…”
話音未落，她抓著沈清辭衣袖的手驟然鬆開，頭一歪，氣息徹底斷絕。那雙曾經靈動溫順的眼睛，失去了所有神采，空洞地望著殿頂，仿佛還在為剛才那則好消息而欣慰。
“雲苓！！！”沈清辭發出一聲如同受傷母獸般的悲鳴，緊緊抱住雲苓尚有餘溫的身體，淚水混合著臉上的血水，洶湧而下。這個陪伴她度過無數深宮寂寥歲月，在她最艱難時刻依舊不離不棄的姐妹，就這樣死在了她的懷裡！
郭嘯天！國賊！我沈清辭在此立誓，此生與你不死不休！巨大的悲痛化作了刻骨的仇恨，讓她原本因連日操勞和緊張而虛弱不堪的身體，仿佛被注入了一股可怕的力量。
殿外，因為那石破天驚的“陛下生還”消息而陷入混亂和騷動的鎮西軍，在經曆了最初的恐慌後，很快被帶隊將領強行壓製下來。
“慌什麼！就算蕭景琰沒死，他現在還在北境！遠水救不了近火！”一名滿臉橫肉的參將揮舞著戰刀，厲聲喝道，“郭都督有令，攻下永壽宮，擒拿太子和妖妃！誰敢後退，格殺勿論！給老子撞門！”
沉重的撞擊聲再次響起，比之前更加瘋狂！殿門在連續的重擊下，門栓已然變形，門板開裂，眼看就要被攻破！
殿內殘存的幾名侍衛和太監，看著慘死的雲苓和悲慟欲絕的楚妃，再看看門外如同潮水般的敵軍，臉上都露出了絕望的死誌。
“保護娘娘和殿下！跟他們拚了！”一名斷了一隻手臂的侍衛嘶吼著，用剩下那隻手緊緊握住刀，擋在門前。
沈清辭輕輕放下雲苓的屍身，用袖子狠狠擦去臉上的淚水和血汙。她站起身，撿起掉落在旁的短劍，眼神冰冷得如同萬古寒冰，再不見一絲一毫的脆弱。她走到軟轎旁，最後看了一眼昏睡中的蕭允翊，然後毅然轉身，麵向那搖搖欲墜的殿門。
“所有人，退後！”沈清辭的聲音沙啞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殘存的侍衛和太監愕然看向她。
沈清辭沒有解釋，她快步走到殿內一側的燈柱旁，那裡擺放著幾個不起眼的陶罐。她迅速打開陶罐，將裡麵一些混合著硫磺、硝石及其他刺鼻氣味的粉末，沿著殿門內側和窗口下方快速傾倒、灑滿一地。
《楚門醫案》中不僅記載醫術，亦有部分煉丹及礦物特性記載…這些本是宮中為製作煙花所備，沒想到今日竟用作此途…
“娘娘，您這是…”一個太監不解地問道。
“他們若敢進來，便讓他們嘗嘗火煉的滋味！”沈清辭語氣森然，“你們退到殿後，保護好太子！”
就在這時，“轟隆”一聲巨響，永壽宮沉重的殿門終於被徹底撞開！木屑紛飛中，如狼似虎的鎮西軍士兵揮舞著兵刃，嚎叫著湧了進來！
“殺！！”
衝在最前麵的幾名士兵，腳剛踏上殿內地麵，踩到那些灑落的粉末，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就見沈清辭猛地將手中一個點燃的火折子丟在了地上！
“轟——！”
一道火線瞬間燃起，迅速引燃了灑滿地麵的粉末！雖然不是爆炸，卻爆發出大量的濃煙和刺鼻的火焰，瞬間吞噬了衝進來的士兵！
“啊！我的眼睛！”
“火！有火！”
濃煙嗆得人無法呼吸，火焰灼燒著皮肉，衝進來的士兵頓時亂作一團，慘叫著向外退去。
沈清辭手持短劍，立於煙火之後，冷眼看著門口的混亂，如同一位守護幼崽的母獅。
門外的將領又驚又怒，他沒想到裡麵還有這一手：“用弓箭！給我往裡麵射！放火箭！燒死他們！”
更多的箭矢如同飛蝗般射入殿內，幾支帶著火焰的箭矢釘在殿內的木質結構和帷幕上，很快引燃了小火苗。
永壽宮內，濃煙彌漫，火光漸起，形勢岌岌可危！
葬雪穀，冰淵之眼附近。
蕭景琰在石頭和另外兩名雪岩族獵手的攙扶下，躲藏在一處巨大的冰棱之後，屏息凝神。在他們前方不遠處，是一個巨大的、如同惡魔巨口般的冰窟，正是那“冰淵之眼”。冰窟中不斷向外噴發著濃鬱得化不開的白色寒霧，周圍的空氣冰冷刺骨，甚至連呼出的氣息都會瞬間凝結成冰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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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剛族長等人斷後，生死未卜。而追兵，顯然並沒有放棄。
幾道白色的、如同鬼魅般的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冰淵之眼的外圍區域，正是守燈人麾下的“雪魅”。他們似乎對這片區域極為忌憚，不敢過於靠近冰窟，隻是在遠處徘徊，用那雙毫無感情的眼睛，冰冷地掃視著每一個可能藏身的地方。
“陛下，他們不敢過來…”石頭壓低聲音，帶著一絲慶幸。
蕭景琰卻眉頭緊鎖，他們不敢靠近，我們也無法借助冰眼脫身…僵持下去，一旦守燈人或者北狄大隊人馬趕到，我們依舊是死路一條…
他仔細觀察著那些雪魅，發現他們的行動似乎受到某種規律的約束，每當靠近冰眼一定範圍，動作就會變得有些遲滯，並且會下意識地側耳傾聽，仿佛在警惕著什麼。
岩剛族長說過，守燈人似乎有一件能發出特殊聲音的器物，用以驅使雪魅和野獸…難道這冰淵之眼附近，存在著某種乾擾那器物，或者令雪魅本能畏懼的東西？
他回想起守燈人催動青銅油燈時的景象，那幽藍的火焰，那冰寒的氣息…與這冰眼噴發出的寒霧，似乎有某種同源之感，卻又截然不同。油燈的寒氣是受控的、凝聚的，而這冰眼的寒氣則是狂暴的、彌漫的、充滿毀滅性的。
“石頭，你們族中古老傳說裡，除了說這冰眼危險，還有沒有提到彆的？比如…這裡有沒有什麼特殊的聲音？或者…某種…能讓這些怪物害怕的東西？”蕭景琰低聲問道。
石頭努力回想，有些不確定地說：“好像…好像聽最老的祭祀婆婆說過…冰眼深處，有時候會傳來很低沉的…像是心跳一樣的聲音…她說那是大地冰封的心臟在跳動…還說那聲音能安撫暴風雪，但也能讓靠近的活物血液凝固…”
心跳聲？大地冰封的心臟？
蕭景琰心中一動。他嘗試著凝神靜氣，忽略傷口的疼痛和呼嘯的風聲，仔細去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