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廟的驚天異象與隨之而來的皇帝詔書,如同兩塊巨石投入已然不平靜的湖麵,在整個大靖朝野掀起了滔天巨浪。詔書中明發天下的血誓盟書抄本,將誠王蕭永恪勾結前朝墨家、褻瀆宗廟、謀逆作亂的罪行公之於眾,其行徑之惡劣,令人發指。
而太子殿下在太廟中龍氣暴走引發的天地變色,雖被欽天監解釋為“奸邪逆亂,觸怒先祖”,但各種隱晦的流言依舊在暗地裡悄然傳播,牽扯著太子離奇的身世與身體狀況。
皇宮大內,氣氛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肅殺。東宮被徹底封鎖,由蕭景琰最信任的禁軍層層把守,除了宸貴妃沈清辭與極少數指定的太醫,任何人不得靠近。太子蕭允翊自太廟回來後,一直處於深度的昏迷之中,全靠沈清辭以金針和珍稀藥材吊著一線生機。他體內那被強行鎮壓的扭曲龍氣與咒力,如同休眠的火山,不知何時會再次噴發。
蕭景琰坐鎮乾元殿,一麵全力穩定朝局,清洗誠王餘黨,一麵加緊追捕在逃的誠王蕭永恪與那名神秘的黑袍人。通緝令遍布全國各州府,海捕文書甚至發往了周邊屬國,賞格之高,前所未有。岩生因傷勢過重,被強令臥床休養,但其麾下的暗衛與秦嶽掌控的禦林軍精銳,幾乎是不眠不休地搜尋著任何可能的線索。
然而,誠王與那黑袍人仿佛人間蒸發了一般,音訊全無。他們似乎極其擅長隱匿,且很可能有內應協助,躲過了天羅地網般的搜捕。
就在追捕陷入僵局,朝臣們因太廟之事與太子狀況而人心浮動之際,轉機卻以一種意想不到的方式到來了。
這日深夜,京畿附近的一個小縣城傳來密報。當地縣令在清查一處誠王名下的隱秘田莊時,遭遇了激烈抵抗,莊內藏匿著數名死士。經過一番血戰,死士大部被殲,但在清理現場時,官兵在一處地窖中,發現了一個身中數刀、奄奄一息的人——正是失蹤多日的誠王蕭永恪!
他顯然是在與死士一同突圍時,遭遇了內部的反噬或是意外的混亂,身受重傷,被遺棄在了地窖中。
消息傳回皇宮,蕭景琰立刻下令,不惜一切代價吊住誠王的性命,並火速將其秘密押解回京,囚於天牢最深處,由重兵把守。
陰暗潮濕的天牢深處,火把的光芒跳躍不定,映照出蕭永恪那張因失血過多而慘白浮腫、卻又因疼痛而扭曲的臉。他躺在冰冷的草席上,華麗的親王蟒袍早已被肮臟的囚服取代,身上纏繞著滲血的繃帶,呼吸微弱而急促。
蕭景琰與沈清辭並肩站在牢門外,隔著粗如兒臂的鐵柵,冷冷地看著這個曾經權傾朝野、如今卻淪為階下囚的皇叔。岩生不顧傷勢,堅持隨行護衛,站在蕭景琰側後方,目光如鷹隼般鎖定著牢內的誠王。
“皇叔,彆來無恙。”蕭景琰的聲音在空曠的牢獄中回蕩,不帶絲毫溫度。
蕭永恪艱難地抬起眼皮,渾濁的眼睛看向蕭景琰,嘴角扯出一個譏諷而痛苦的弧度:“成王……敗寇……蕭景琰……你……贏了……”
“朕贏了?”蕭景琰上前一步,目光銳利如刀,“贏得一座殘破的皇宮,一個危在旦夕的太子,還有你這具苟延殘喘的皮囊?蕭永恪,你勾結墨家餘孽,禍亂朝綱,褻瀆太廟,其罪當誅九族!”
“九族?”蕭永恪嗤笑一聲,牽動了傷口,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出了點點血沫,“你……你我……本就同出一族……誅我九族……豈不是連你自己……也算進去了?”
“死到臨頭,還敢狡辯!”蕭景琰厲聲喝道,“說!那黑袍人是誰?你們將太子劫走,欲行何種陰謀?你們在南海究竟還有什麼布置?‘墨尊’又是何人?”
蕭永恪喘息著,眼神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有瘋狂,有不甘,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恐懼。他沉默了半晌,就在蕭景琰即將失去耐心時,他才幽幽開口,聲音沙啞如同破鑼:
“蕭景琰……你以為……你贏了麼?你錯了……大錯特錯……本王……不過是一枚棋子……一枚比較重要的棋子而已……”
他艱難地轉動眼珠,看向蕭景琰,又掃過沈清辭和岩生,臉上露出一種詭異的、近乎幸災樂禍的笑容:“你們……你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麵對什麼……宇文玥?墨家?嗬嗬……他們也配稱主宰?”
“你什麼意思?”沈清辭心中一緊,忍不住出聲問道。
“意思就是……”蕭永恪深吸一口氣,仿佛用儘了最後的力氣,一字一頓地說道,“真正在背後……掌控這一切的……是……是‘觀星之主’!”
觀星之主?!
這個詞如同驚雷般在眾人耳邊炸響!無論是蕭景琰、沈清辭,還是岩生,都從未聽說過這個名號!
“什麼觀星之主?說清楚!”蕭景琰逼問。
“哈哈……咳咳……”蕭永恪再次咳血,臉色愈發灰敗,“祂……祂能看到命運的軌跡……撥動命運的絲線……宇文玥是棋子……墨尊是棋子……本王是棋子……你蕭景琰……又何嘗不是?就連太子……那個可憐的小雜種……也是祂選中的……容器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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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話語斷斷續續,充滿了混亂與癲狂,但其中蘊含的信息卻令人毛骨悚然。一個淩駕於宇文玥、墨家之上的神秘存在?一個操控著所有棋局,連皇帝和太子都視為棋子的“觀星之主”?
“祂在哪裡?有何目的?”沈清辭急切地追問,她感覺這個“觀星之主”或許與太子身上的詭異狀況,甚至與楚家當年的冤案,都有著莫大的關聯。
“在哪裡?嗬嗬……無處不在……又無處可尋……”蕭永恪的眼神開始渙散,聲音也越來越低,“祂的目光……注視著南海……那片星辰墜落之地……才是……才是關鍵……墨家……不過是為祂……看守門戶的狗……黑蓮艦隊……也隻是……清掃障礙的工具……”
他猛地瞪大了眼睛,仿佛看到了什麼極其恐怖的東西,嘶聲道:“快了……就快了……當星辰歸位……海眼開啟……觀星之主……將重臨世間……屆時……一切……都將重塑……大靖?嗬嗬……螻蟻罷了……”
話音未落,他身體劇烈地抽搐了幾下,喉中發出嗬嗬的怪響,頭一歪,徹底沒了聲息。那雙瞪大的眼睛裡,還殘留著臨死前的恐懼與瘋狂。
牢房內一片死寂。隻有火把燃燒的劈啪聲和眾人沉重的呼吸聲。
蕭永恪死了。他臨死前吐露的“觀星之主”,像一片更加濃重、更加深不可測的陰雲,籠罩在了所有人的心頭。原本以為誠王與墨家餘孽就是最終的敵人,沒想到他們背後,竟然還隱藏著這樣一個神秘而恐怖的存在。
“觀星之主……星辰墜落之地……海眼……”蕭景琰反複咀嚼著這幾個詞,臉色凝重到了極點。他感覺,一場遠超宮廷爭鬥、王朝更迭的巨大風暴,正在南海之域醞釀,而它的根源,指向了那個連誠王都恐懼莫名的存在。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天牢的寂靜。一名身著風塵仆仆信使服飾的軍官在秦嶽的引領下,踉蹌著衝了進來,臉上滿是悲慟與驚慌。
“陛下!八百裡加急!南海……南海噩耗!”信使撲倒在地,雙手顫抖地舉起一份插著三根黑色羽毛,代表最緊急、最凶險戰報的竹筒!
蕭景琰心中猛地一沉,一種不祥的預感攫住了他。他一把奪過竹筒,迅速取出裡麵的軍報,展開隻看了一眼,整個人如遭雷擊,猛地晃了一下,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
沈清辭見狀,心頭狂跳,一種冰冷的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她快步上前,扶住蕭景琰微微顫抖的手臂,目光掃向那份軍報。
隻見軍報上赫然寫著:“……巡海水師於星隕穀外海域發現大量戰艦殘骸,經辨認,確認為前次出使之‘破浪’號艦隊所屬……激戰痕跡明顯,未見生還者……疑遭黑蓮艦隊主力埋伏,楚晚螢郡主及墨非先生所率艦隊……恐已……全軍覆沒……”
“全軍覆沒”四個字,如同最鋒利的匕首,狠狠刺入了沈清辭的心臟!她眼前一黑,幾乎站立不住。
晚螢……墨先生……他們……
岩生也看到了軍報的內容,虎目瞬間赤紅,拳頭死死握緊,指甲深深掐入了掌心。
乾元殿的燭火,仿佛都在這一刻黯淡了下去。
誠王伏法前吐露的“觀星之主”帶來的震撼尚未消化,南海傳來的這則驚天噩耗,又將所有人推入了新的深淵。
蕭景琰死死攥著那份染血的軍報,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發出咯咯的聲響。他抬起頭,目光穿過天牢厚重的牆壁,仿佛望向了那遙遠而凶險的南海,眼中是滔天的怒火、深沉的痛楚,以及一絲……被幕後黑手步步緊逼的凜然。
“觀星之主……南海……”他低聲重複著這兩個詞,聲音沙啞而冰冷,“無論你是誰,無論你在謀劃什麼,朕,與你不死不休!”
他轉向沈清辭,看著她也同樣蒼白卻強自鎮定的臉,沉聲道:“清辭,我們必須去南海。”
沈清辭迎上他的目光,重重地點了點頭,眼中雖有淚光閃爍,但更多的是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晚螢和墨先生生死未卜,太子身上的謎團與南海緊密相連,那個所謂的“觀星之主”也將目光投向了那裡……南海,已然成為了所有謎團與風暴的中心。
“臣妾,隨陛下同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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