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景琰的旨意如同定海神針,為這場充滿未知的合作探險劃定了明確的邊界。接下來的日子,朝廷這台精密的機器開始圍繞著“龍淵探秘”計劃高速運轉起來。
首要之事,便是艦船。普通的漕船、戰船顯然無法應對遠洋未知海域的風險。任務落到了墨雲舟肩上,他幾乎住進了京郊的“將作大監”衙門和船廠,與彙聚而來的頂尖工匠日夜趕工。得益於之前對弗朗機海船的研究以及墨家典籍中關於遠航船隻的記載,一艘全新的、被蕭景琰親自命名為“龍淵號”,與帝王旗艦同名,寓意深遠。
這艘“龍淵號”摒棄了部分華而不實的裝飾,更加注重堅固、抗風浪與續航能力。船體采用了混合骨架結構,關鍵部位甚至嘗試融入了少量從墨家秘庫中找到的、具有極佳韌性與強度的“墨鐵”。船帆係統結合了中式硬帆與西洋軟帆的優點,以適應多變的海況。船上還配備了經過改良的、射程更遠精度更高的弩炮,以及墨雲舟根據“玄機匣”傳遞的零星信息,試圖複原的、利用水力驅動的輔助轉向裝置。
與此同時,人員的遴選也在嚴格進行。淩雲從皇城司和禁軍中挑選了五十名絕對忠誠、身手矯健、且具有一定航海或野外生存經驗的精銳,組成探察隊核心。領隊由一位經驗豐富、曾隨墨雲舟參與過南海剿匪的老將韓世雄擔任。此外,太醫署也選派了兩名精通外傷、毒理和疫病的太醫隨行,沈清辭更是親自為他們準備了大量根據《楚門醫案》和弗朗機帶來的新藥材配製的急救丹藥。
對於弗朗機人,蕭景琰嚴格執行了既定策略。佩德羅接到允許有限合作的通知後,雖對種種限製感到不滿,但也知道這是目前能爭取到的最好結果。他最終選派了卡洛斯神父,其學識和溝通能力強、船長安東尼奧,其航海經驗強,以及一名名叫費爾南多的沉默學者,精通地質與奇異生物,三人作為向導。他們被要求交出所有武器,並被告知,一旦有任何異動,隨行的皇城司精銳有權當場格殺。
臨行前夜,蕭景琰在宮中設下小宴,為墨雲舟等人餞行。沒有大肆聲張,隻有帝後、墨雲舟夫婦、淩雲以及韓世雄等幾位核心人員。
宴席氣氛並不輕鬆。蕭景琰舉杯,目光掃過眾人,沉聲道:“明日,‘龍淵號’即將啟航,此行前路莫測,凶險難料。朕在此,不以君王之身份,而以摯友同胞之情,為諸位壯行!望爾等同心協力,恪儘職守,首要確保自身安全,其次探明虛實。無論發現何種機遇或是風險,務必全師而還!朕與皇後,在京城等候諸位凱旋!”
眾人齊齊舉杯,一飲而儘。
沈清辭走到墨雲舟麵前,將一個繡工精致的香囊遞給他,柔聲道:“雲舟,此去多加小心。這香囊內裝有特製的寧神香料,可助你平心靜氣,抵禦一些海外瘴癘。遇事莫要逞強,一切以安全為重。”她又看向楚晚瑩,握住她的手,“晚瑩,安心在京城等候,本宮會時常召你入宮相伴。”
楚晚瑩眼中含淚,強忍著沒有落下,隻是用力點了點頭。
墨雲舟接過香囊,感受到其中沈清辭灌注的心意,鄭重收入懷中:“謝娘娘!臣等必不辱使命!”
次日,天津港。新建成的“龍淵號”如同蓄勢待發的巨獸,靜靜停泊在碼頭上。它的造型與傳統船隻迥異,引來了無數百姓和官員的圍觀。
蕭景琰與沈清辭親臨港口送行。碼頭上旌旗招展,甲胄鮮明的禁軍肅立兩旁,氣氛莊重而肅穆。
墨雲舟一身利落的深藍色勁裝,外罩防水披風,獨臂按劍,立於船頭。韓世雄、淩雲等人皆已登船。佩德羅、卡洛斯和安東尼奧三人,在四名皇城司高手的“陪同”下,也登上了船隻,被安置在特定的艙室內。
吉時已到,禮炮轟鳴。
蕭景琰站在高台上,望著船頭的墨雲舟,朗聲道:“墨愛卿,韓將軍,淩愛卿,以及‘龍淵號’全體將士!望爾等揚我國威,探秘海外,平安歸來!啟航!”
“揚我國威,平安歸來!”岸上送行的官員將士齊聲高呼,聲震雲霄。
墨雲舟在船頭深深一揖,隨即轉身,獨臂揮下:“起錨!升帆!目標東南,全速前進!”
巨大的船帆在滑輪組的牽引下緩緩升起,飽飲海風,“龍淵號”發出一陣低沉的轟鳴,船頭劈開波浪,緩緩駛離港口,向著廣闊無垠的海洋深處進發。
岸上,楚晚瑩望著逐漸遠去的船影,直到化作海天之際的一個黑點,依舊久久不願離去。沈清辭輕輕攬住她的肩膀,無聲地給予安慰。
蕭景琰目光深邃,望著那片吞噬了船影的海洋,心中亦是波瀾起伏。他知道,這一步踏出,大靖的未來,或許將走向一個截然不同的方向。
“龍淵號”的航行起初頗為順利。憑借改良的船體和嫻熟的操船技術,他們很快駛入了深海。按照佩德羅提供的、經過大靖方麵反複核對,結合了弗朗機海圖、大靖原有海圖以及墨淵手稿中的隻言片語的航線,向著那片被稱為“神隕之地”外圍的海域前進。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航行的日子裡,墨雲舟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專門為他準備的、兼具書房與實驗室功能的艙室內。他不斷嘗試與懷中的“玄機匣”溝通,雖然再沒有出現那夜信息洪流衝擊的情況,但偶爾能在靜心凝神時,捕捉到一些更加清晰的碎片——關於某種能量的流動軌跡,關於一種非金非石的特殊材料的分子結構草圖,甚至是一段斷續的、關於巨大地下空間的立體影像。
他將這些信息仔細記錄下來,並與韓世雄、淩雲以及那兩位太醫分享、探討。卡洛斯神父偶爾會被允許在監視下參與討論,他確實學識淵博,尤其在星象定位和某些奇異植物的辨識上提供了幫助,但對於“神隕之地”核心區域的情況,他總是語焉不詳,或以“古籍記載模糊”搪塞。
船長安東尼奧則主要負責與“龍淵號”的大靖舵手和水手交流航海經驗,他對這艘融合了東西方技術的艦船讚不絕口,但也時常流露出對未知海域的擔憂。
航行至第十日,海況開始發生變化。天空不再是純粹的蔚藍,而是蒙上了一層淡淡的、仿佛揮之不去的鉛灰色薄霧。風也變得紊亂起來,時而狂風大作,時而卻又死一般寂靜。海水顏色逐漸加深,呈現出一種近乎墨藍的色澤,海浪中偶爾能看到一些從未見過的、散發著微弱磷光的奇異水母漂浮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