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家軒走進來看了一眼,也皺起了眉頭。
窗子上的玻璃已經老化了,破的這個洞還不小,此刻正呼呼往房子裡麵灌風。
而且看這架勢,其他玻璃也撐不了多久。
“先用紙糊一下,等白天了再想辦法。”蘇家軒說。
蘇建軍臉上的表情有些為難,“就我和大哥收拾東西的時候拿了點書和筆記本,但是出門的時候都被他們燒了。”
他們家哪還有紙啊?
看樣子,今天受凍是免不了的了……
沈芙娟歎息了一聲,扭頭就看見蘇建強已經默不作聲的打開了行李包,拿出唯一的那件棉衣。
一切都跟他們上輩子經曆的一模一樣。
沈芙娟趕緊攔住了蘇建強的動作,隻差一秒,棉衣就要被撕爛了。
好在,這一輩子,沈芙娟早有準備,光是冬天禦寒的棉衣就有十來件。
回了自己房間,沈芙娟打開行李箱之後好一通翻找,最後拿出了一件看上去已經舊了的棉衣。
用剪刀細細的剪成小小的方塊,沈芙娟疊成了一疊,出門之後分發給他們。
“多仔細檢查一下,屋子裡還有什麼地方漏風就用棉衣堵上。”
望著沈芙娟手裡紅色的棉衣碎片,蘇建強這個大男人都忍不住紅了眼眶。
“媽,你咋能把自己的棉衣都剪了……”
沈芙娟趕緊攔住了蘇建強,“先收拾一下,趕緊睡覺!”
他們都是土生土長的京城人,從來都沒來過東北,上輩子更是低估了東北的嚴寒。
這輩子,沈芙娟開了金手指,以過來人的姿態,十分堅定的去百貨大樓,挑選了幾床最厚重的被子。
現在就已經派上了用場。
這一晚上,他們一家人沒有受凍,睡了一個暖烘烘的覺。
在熟悉的房間裡,和蘇家軒躺在同一個被窩裡,這是沈芙娟上輩子無數次幻想過回去的場景。
失而複得的感覺讓人很高興,沈芙娟一個翻身,用力抱住了蘇家軒。
一片黑暗之中,蘇家軒猜想,沈芙娟然是想到了不好的事情。
他的大手輕輕搭在沈芙娟背上,環抱著她輕拍了拍。
“老公,我害怕我一睜眼,發現這一切隻是場夢。”沈芙娟聲音有些囔,還帶著濃重的後鼻音。
蘇家軒嗓音低沉地安慰她:“這一次,我不會再讓你和孩子受委屈。”
沈芙娟心頭一動,埋首在蘇家軒堅持的胸膛。
第二天早上,天剛蒙蒙亮的時候,他們是被一陣敲鑼的聲音吵醒。
沈芙娟忍著困意,撐起身子一看,透過發黃模糊的玻璃,可以看到兩個人影站在外頭,其中一人的手上還拿著一個鑼,正在不停的敲著。
等他們洗漱完出去的時候,外頭的人已經很不耐煩了。
看著這一家子男俊女美,個個細皮嫩肉的城裡人,站在黃超英身邊,皮膚通紅粗糙的年輕人撇了撇嘴,毫不掩飾自己的不屑。
“來了我們這兒就得守我們的規矩,當初放你們過來的時候,應該也告訴過你們了,你們幾個不是過來享福的,是為了勞動,贖罪,貼近人民的!”
沈芙娟跟其他人一樣,微微垂著頭。
此刻正在訓話的人,沈芙娟這一輩子都不會忘。
公社書記黃文強,也是黃超英的遠房侄子。
雖說是親戚,但兩個人身上幾乎毫無共同點。
黃文強遠遠沒有黃超英那樣的善良,年紀輕輕就一肚子壞水。
村裡人說,這場運動還沒開始的時候,黃文強的老婆就跟著一個大學生跑了,再沒回來過。
所以,他對於知識分子有著近乎狂熱的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