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鞭刑畢。
李維像一灘爛泥般被從木樁上解下,扔在冰冷的、積水的石地上。雨水無情地衝刷著他背上縱橫交錯、皮開肉綻的傷口,帶來一陣陣鑽心的刺痛和徹骨的寒意。
執刑的人早已散去,圍觀的雜役們也躲回了各自的屋簷下,帶著或麻木、或快意的眼神,竊竊私語。沒有人上前,沒有人理會他的死活。
張莽臨走前,還故意在他身邊踩了一腳,濺起的泥水糊了他滿臉。
“藥渣就是藥渣,命倒是挺硬。”
嘲諷聲漸漸被嘩啦啦的雨聲淹沒。
世界仿佛隻剩下他一個人,蜷縮在冰冷的雨水中,感受著生命一點點從殘破的軀殼裡流逝。
冷……
好冷……
不僅僅是雨水帶來的寒冷,更是從骨髓深處,從靈魂儘頭彌漫出來的絕望之寒。
柳如煙那淡漠的、如同看蟲子般的眼神,一遍又一遍在他腦海中回放,比鞭子更狠,比雨水更冷,將他最後一點微弱的、對人性、對宗門殘存的幻想,徹底碾碎。
恨意仍在胸腔燃燒,但極致的痛苦和虛弱,讓這恨意也變得有些飄忽。意識開始模糊,身體逐漸失去知覺。
就這樣死了嗎?
像一條無人問津的野狗,死在這肮臟的泥濘裡?
不!
他不甘心!
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力氣,支撐著他,用胳膊肘,用膝蓋,一點點在泥水中蠕動、爬行。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隻是本能地想要離開這個地方,離開這充斥著他屈辱和痛苦的雜役院。仿佛離得遠一些,那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就能減輕一分。
雨水模糊了視線,血水混著泥漿,讓他看起來更像是一團在移動的汙穢。所過之處,留下一道蜿蜒的、觸目驚心的血痕,但很快就被更大的雨水衝淡、抹去。
爬……不停地爬……
穿過雜役院後門的荒草叢,越過崎嶇不平的山石。身體的痛苦早已麻木,意識在清醒與昏沉之間劇烈搖擺。支撐他的,隻剩下那股不屈的、近乎執念的不甘。
不知過了多久,他爬到了一處斷崖邊。
斷腸崖。
青雲宗境內一處有名的絕地,崖下深不見底,常年雲霧繚繞,據說曾有無數失意弟子於此了斷殘生,故名“斷腸”。
冰冷的崖風裹挾著雨絲,如同刀片般刮在他裸露的傷口上。
李維趴在崖邊,探出頭,望著下方那一片吞噬一切的黑暗與迷霧。死亡的氣息如此濃鬱,仿佛在向他發出誘惑的召喚。
跳下去吧。
跳下去,一切痛苦就都結束了。
再也不用忍受靈根破碎的折磨,不用試藥的痛苦,不用看人的白眼,不用承受那錐心刺骨的背叛與羞辱……
解脫,似乎觸手可及。
他閉上眼,身體微微前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