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一語道破，心魔初種
與國師玄機子的論道，看似以李維的離去告終，未分生死，未動乾戈。然而，那番關於“順天”與“勝天”、“循規”與“破矩”的激烈爭鋒，以及李維那硬生生吞噬掉他元嬰威壓的詭異手段，卻如同最鋒利的毒刺，深深紮入了玄機子那顆修行了數百年的道心之中。
李維回到玄夜安排的僻靜院落，神色如常，仿佛方才隻是進行了一場尋常的辯論。但在他混沌色的眼眸深處，一絲冷冽的算計悄然流轉。玄機子此人，修為高深，地位尊崇，乃是皇朝統治的重要支柱，亦是蘇曉夢血海深仇的根源。若能借此機會，在其道心上撕開一道口子，其意義，遠比斬殺一名金丹將領更為重大。
他靜坐片刻，回憶起論道時玄機子氣息的細微波動，尤其是當他提及“掠奪萬物”、“鑄我神國”時，玄機子那瞬間的震怒與……一絲難以言喻的、仿佛被觸及了某種隱秘的悸動。
“原來如此……”李維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這玄機子，看似超然物外，秉持天道，其內心深處，又何嘗沒有對‘力量’、對‘超脫’的極致渴望？否則，他又何必去煉製那需要活人神魂為引的‘千幻魂丹’？他的道，早已走上了歧路，充滿了偽飾與矛盾。”
次日，玄夜前來拜訪，言語間對李維昨日在國師府的表現既感欽佩，又存憂慮。
“先生昨日一番言論，可謂石破天驚。隻是國師地位尊崇，修為深不可測，先生如此針鋒相對，隻怕……”玄夜欲言又止。
李維看了他一眼，忽然問道：“殿下可知，國師修為，停滯在元嬰初期巔峰，已有多久？”
玄夜一怔，思索片刻道：“據孤所知，至少已有百年。國師常言，此乃體悟天心，厚積薄發，以期完美晉升。”
“完美晉升？”李維嗤笑一聲，笑聲中帶著洞穿虛妄的譏諷，“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他之道心，早已蒙塵，困於樊籠而不自知，縱有萬年積累，也休想再進一步。”
玄夜聞言，眼中精光一閃：“先生何出此言？”
李維並未直接回答，而是話鋒一轉，看似無意地問道：“聽聞國師精擅丹道，尤善煉製滋養神魂之寶丹？”
玄夜點頭：“確實，國師煉製的‘養魂丹’，乃是一絕，父皇亦常服用。”
“那殿下可知，”李維的聲音陡然變得低沉而縹緲，仿佛帶著某種直擊靈魂的力量，“有些丹藥，所需藥材，並非草木金石，而是……生靈之魂？尤其是一些身負特殊靈體、天賦異稟之人的……完整神魂？”
他說話的同時，一絲極其隱晦、卻蘊含著“幻夢”與“破妄”真意的神國法則之力，伴隨著他的話語，如同無形的漣漪，悄無聲息地蕩開，並非針對玄夜，而是循著昨日在玄機子身上留下的那一絲微弱的氣機感應，跨越空間，遙遙指向國師府的方向！
這並非攻擊，而是一種更高層麵的“意念投射”，一種基於道則共鳴的……誅心之問！
遠在國師府靜室中，正試圖平複道心波瀾、驅逐李維那番“歪理邪說”影響的玄機子，身形猛地一僵！
李維那低沉而清晰的話語，仿佛就在他耳邊響起，每一個字都如同重錘，狠狠敲擊在他心神最脆弱、最不願觸及的角落！
“生靈之魂……特殊靈體……完整神魂……”
這些詞語，瞬間勾起了他內心深處，為了煉製“千幻魂丹”以求突破瓶頸，而不惜默許甚至推動對蘇家幻夢靈體一族進行滅族抓捕的血腥記憶！那些被他抽取煉化的神魂，在丹爐中發出的絕望哀嚎，仿佛再次於他識海中回蕩！
他一直以“順應天道”、“為皇朝煉丹”來麻痹自己，掩蓋這殘忍的行徑。但此刻，被李維這外人，以如此直白、如此洞悉本質的方式一語道破，那層自欺欺人的偽裝，瞬間被撕得粉碎！
“噗——！”
玄機子臉色瞬間煞白如紙，猛地噴出一大口心頭熱血，周身氣息劇烈震蕩，那原本穩固的元嬰道基，竟因此而浮現出絲絲裂痕！他眼中充滿了驚駭、怨毒，以及一種被徹底看穿、無所遁形的恐懼！
“他……他怎麼會知道？！他究竟是誰？！”玄機子內心在瘋狂呐喊，道心劇烈動搖，李維的身影在他心中，已然與心魔畫上了等號！
這一口鮮血，並非肉身之傷，而是道基受損，心魔初種之兆！
與此同時，玄夜府邸院落中。
李維清晰地感知到了那來自國師方向的、一瞬間劇烈紊亂而後又強行壓抑下去的氣息波動，以及那一閃而逝的濃烈怨毒與恐懼。他知道，他種下的這顆“心魔種子”，已然成功紮根。
他收回那縷法則之力，看向尚有些不明所以的玄夜，淡然道：“看來，國師的道，也並非無懈可擊。”
玄夜雖未完全明白發生了什麼，但見李維如此篤定，又聯想到國師修為停滯的傳聞，心中不由信了七八分，對李維的敬畏更深，同時也對扳倒靖王乃至……更進一步的計劃，充滿了前所未有的信心。
一語道破，心魔初種。
李維未曾動用一刀一劍，僅憑一番誅心之言與法則妙用，便已讓這位皇朝國師，元嬰修士，道基受損，種下了未來必將爆發的禍根。
這無聲的交鋒，其凶險與影響，遠比明刀明槍的廝殺，更為深遠。
而遠在北域落鳳山的蘇曉夢，此刻正在處理暗影殿事務，忽然心有所感，望向皇都方向，冥冥中似乎感覺到，那壓在她心頭多年的血海深仇，距離雪恨之日，又近了一步。
皇城之局，因李維此行，已悄然發生了根本性的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