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溝的距離很微妙,尋常走兩片土田根本踩不到,貼著牆根走也可無虞,唯有翻牆而入的人,順勢滾身,落定時就正巧在這深溝上。
深溝之中,柳洞清拆了些往年時用不著的鐵器,還有此前時一批批翠雲果的植株枯死之後遺留的枝乾,儘都打磨的尖銳了很多,就這樣豎直擺在坑中。
而深溝上麵,則以一片片劣質的瓦片鋪蓋,其上再覆浮土遮掩得天衣無縫。
這等手段,防備的原本是侯管事不請自來。
未料想,瓦片的碎裂聲,卻意外的響在了今夜。
而中招的,則是一個柳洞清從未曾見過的陌生中年道人。
此刻,那中年道人正艱難的從土溝中將自己的一隻腿抽出來,天色終究過於昏沉了些,柳洞清看不清那條腿的具體情形。
那中年道人也是有些急智在,抽出腿後,整個人也不挪動地方,隻循聲折身,穩穩地站在那裡,朝著柳洞清立身所在之處看去,口中也不複有剛剛的痛呼聲音。
“我主差我做事,耶耶我遠遠地,悄悄盯了你這小院十多天,就沒見你院門開過。
到底猜不準你是個隻懂悶頭苦修的蠢笨人,還是個有鬼蜮陰私的狠辣之人。
眼見得日子這樣一天天耗下去不是辦法,終於耶耶決定夜裡來探一探,嗬……原來隻是個有點小聰明的廢物渣滓罷了!
若你修為高卓,咒術狠毒,又何需這等上不得台麵的下三濫手段護身?
可恨,耶耶竟然遭了你這小賊的毒招,如今廢了耶耶一條腿,來罷,耶耶我就站在這兒跟你打!”
話音落下時,中年道人眉心一展。
一點綠光綻放的瞬間,六重光暈便驟然綻放,回環纏繞,將其陰鷙的一張臉照的清清楚楚。
這中年道人一番話說得柳洞清心思百轉。
可這等緊要時刻,尚還不是想背後這些事情的時候。
而這中年道人的最後一番話,又使得柳洞清有些猶豫,若他不說這句,柳洞清反而真覺得他是一條腿廢掉了。
但此人刻意如此言語,以柳洞清過分謹慎的性格,反而要覺得他是在誆騙自己。
他到底一條腿瘸沒瘸?
猶疑的瞬間,柳洞清一道念頭便如利劍也似斬斷了原本亂麻一般的煩擾。
‘不論瘸沒瘸,我都當他就是個不瘸的!’
‘境界在這兒,若我一擊不中,被他以高明的步法躲了,隻怕落入下風的便是我自己。’
‘先機,甚至是生死,都在這一瞬間!’
‘因而,一錘定音之前,必須使他失去躲避的可能。’
‘赤鴉靈咒?’
‘不!’
‘是侯管事用過的天光惑神的辦法!’
‘我曾對嚴榮用過,很有效。’
電光石火之間,這一道利劍也似的念頭紮根在柳洞清的心神之間,瞬息間茁壯成長,混合著柳洞清這一刻勃發的殺念,以及那生死間的緊張與刺激,貫穿了剛剛那道模糊的思路。
瞬間。
青光於眉心洞照,四重光暈延展開來的瞬間。
四隻微小的如同麻雀大小,粗略到甚至有些寫意的青焰飛鳥之相,忽然從四重天光之中各自凝聚而出。
緊接著。
四隻青焰飛鳥忽地在幽暗的夜幕之下,各自劃著不同的誇張的回旋軌道,拉出一道道堪稱絢爛的青色天光痕跡,繼而朝著中年道人疾飛而去。
而原地裡,那中年道人此刻正將綠色天光凝聚在手中印訣上,還未朝著柳洞清打來,瞧見這絢爛光痕的瞬間。
那陰冷的一雙眼,竟一刹看得癡了。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