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三刻,長安西市地下三十丈。
秦昭的陰陽瞳在黑暗中灼燒,右眼的銀色半瞳映出鬼樊樓甬道裡遊動的妖氣。那些銀霧像活物般纏繞在懸掛的人皮燈籠上,磷火映照下,剝落的皮膚紋理清晰可見。他伸手抹過磚牆,指尖沾上黏膩的暗紅液體——是血,混合著某種腐敗的油脂。
"秦帥,前麵就是"肉市"。"王七拖著斷腿跟在三步之後,聲音壓得極低。少年耳後的蠍子刺青泛著藍光,那是暗樁特製的避妖符在預警。"半個時辰前,金吾衛的兄弟看見黑塚帶著十二個鎏金香囊進去了。"
血刃在鞘中震顫,鎖妖鏈發出細碎的碰撞聲。秦昭突然按住刀柄,陰陽瞳的視野裡,甬道儘頭的銅門正在滲出銀絲——那些絲線像蛛網般蔓延,每一根都連接著門後的某個存在。
"你守在這裡。"秦昭解下腰間雷符塞給王七,"若聽見狐嘯,立刻點燃。"
銅門上的狐首門環在秦昭靠近時突然轉動,四隻鑲嵌紅寶石的獸瞳直勾勾盯著他。當他的手指觸到門縫,整扇門突然化作流動的銀霧,露出裡麵駭人的景象——
三百盞人皮燈籠懸掛在穹頂,每盞燈籠下都吊著一具少女屍體。她們被開膛破肚,心臟的位置塞著鎏金香囊,香囊的絲絛垂落,末端係著刻有"韋"字的玉牌。屍體隨陰風輕輕旋轉,投射出的光影在地上組成巨大的太極狐紋。
廳堂中央的血池沸騰翻滾,數十名白衣道姑浸泡在濃稠的血漿裡。她們脖頸以下全部淹沒,隻有口鼻露在外麵,隨著呼吸吐出一縷縷銀霧。而在血池邊緣,一個熟悉的身影正背對門口,銀絲編織的狐尾從袍角下伸出,連接著每具屍體。
"趙五。"秦昭的嗓音像淬了冰。
那人轉身的瞬間,血刃已然出鞘。刀光斬裂銀霧,映出一張支離破碎的臉——趙五的皮膚像老樹皮般龜裂,裂縫裡蠕動著銀絲,胸口的大洞中盤踞著三尾妖狐。
"秦帥來晚了。"妖狐操控著趙五的聲帶,聲音像鈍刀刮骨,"娘娘的萬仙陣,隻差最後三百個處子魂。"
血池突然劇烈翻湧。一名道姑猛地睜開眼睛,瞳孔裡跳動著銀火:"秦昭!快走!這是——"
她的頭顱炸開時,血漿濺在秦昭臉上,帶著鏡花仙子特有的冷香。
銀霧凝結成巨大的狐臉,從穹頂壓下。秦昭的血刃斬出九道刀氣,卻在觸及霧氣的瞬間被凍結。冰晶順著刀身蔓延,他的左臂瞬間失去知覺。
"沒用的。"趙五——或者說寄生在他體內的銀狐——發出金屬摩擦般的笑聲,"這些九天玄女派的弟子,可是專門為克製血刃準備的。"
血池中的道姑們同時抬頭,三百雙銀火燃燒的眼睛鎖定秦昭。她們齊聲吟誦,聲音重疊成鏡花仙子的語調:"天道無情,仙律如鐵——"
誦經聲中,一道白影破開銀霧。青霜劍的寒光如月華傾瀉,鏡花仙子踏空而來,白衣卻被血染透。她的眉心朱砂痣裂開,銀絲從傷口蔓延至眼角,手中仙劍直指秦昭咽喉!
"鐺——!"
血刃與青霜劍相撞,炸開的勁氣震碎數十盞人皮燈籠。秦昭的虎口迸裂,卻死死盯著鏡花異變的瞳孔:"醒醒!你被妖氣侵染了!"
鏡花的唇角勾起詭異的弧度,青霜劍突然變招,劍鋒劃過秦昭右肩。傷口沒有流血,反而滲出銀絲,像活物般往骨頭裡鑽。
"秦昭......"她的聲音忽遠忽近,時而清冷時而妖異,"......殺了我......"
劍光再起時,秦昭沒有躲。血刃調轉刀背,重重磕在青霜劍七寸處——那是鏡花曾告訴他的"劍膽"位置。仙劍發出哀鳴,鏡花的動作停滯一瞬,就是這一瞬,她突然翻轉手腕——
"噗嗤!"
青霜劍貫穿她自己的胸膛。
銀色的血噴湧而出,濺在秦昭臉上。他接住鏡花墜落的身體,發現劍鋒完全沒入心口,卻沒有血流出來——那些銀血在離開身體的瞬間就化作霧氣,纏繞上血刃的刀紋。
"仙劍......染妖血......"鏡花的手指抓住秦昭衣襟,每說一個字就有銀霧從唇間逸散,"天罰......要來了......"
穹頂突然炸裂!
金色雷霆劈落的瞬間,整座鬼樊樓開始崩塌。秦昭抱著鏡花翻滾避開主雷,卻見第二道、第三道天雷接連落下,每一道都精準追著青霜劍的軌跡。
"放下我......"鏡花的聲音越來越弱,"帶著劍......走......"
秦昭反而將她摟得更緊。他扯開衣襟,露出左胸的疤痕——那是幼年時被妖狐所傷留下的。當下一道天雷劈至頭頂時,他猛地將青霜劍的劍鋒按進自己傷痕!
"滋啦——"
血肉灼燒的氣味中,銀血與雷光在他胸口交鋒。陰陽瞳看到不可思議的景象:青霜劍的裂痕裡湧出無數銀色符文,與血刃的刀紋交織成網,暫時阻隔了天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