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時三刻,長安西市廢墟。
秦昭的右眼已經徹底化為銀瞳。
那顆嵌著青霜劍碎片的陰陽瞳,此刻正倒映著西市殘垣斷壁間遊蕩的妖氣——自太液池一戰後,長安的妖祟愈發猖獗,白日裡都能看見銀絲在暗巷中蠕動。他站在原鬼樊樓的遺址上,腳下踩著半塊鎏金牌匾,匾上"朱顏閣"三個字被血汙浸透,邊緣處還掛著幾縷人皮碎片。
"秦帥,人都到齊了。"
王七——不,現在應該叫他"獨腿老七"——拄著鐵木拐杖走來。少年的斷腿傷口已經結痂,但褲管空蕩蕩的,走起路來像隻瘸腿的鶴。他身後跟著十二個身影,有男有女,裝束各異,但眼中都帶著相似的狠厲。
秦昭的目光掃過人群。他的銀瞳能看穿偽裝——
瘸腿道士的袖中藏著雷擊棗木釘;
獨眼老嫗的盲眼裡封印著食屍鬼;
背著藥箱的少年郎中,指尖纏繞著能腐蝕妖物的蠱蟲...
這些都是過去半個月裡,他親自從長安各個角落挖出來的"人才"。
"規矩隻說一次。"秦昭的聲音不大,但每個字都像刀刻在眾人耳中,"入我捉妖隊,生死自負。月俸三貫,斬妖另算。"
他從懷中掏出一卷竹簡展開,上麵用朱砂寫著十七條鐵律。最後一條墨跡未乾:"遇妖化者,立斬不赦——包括自己在內。"
瘸腿道士突然嗤笑:"秦大人,您這左臂的銀絲,算不算妖化?"
血刃出鞘的寒光閃過,道士的破舊道冠被削去半截。秦昭的刀尖抵在他喉結上,左臂的銀絲如毒蛇般昂首:"現在回答你的問題——算。"
死寂中,一個嬌小身影從人群最後擠到前麵。
緋煙。
小狐妖的斷尾處纏著染血紗布,新生的一小截尾巴尖可憐巴巴地露在外麵。她穿著改製的不良人服,腰間卻掛著鏡花仙子留下的青絲囊,走起路來銀鈴叮當。
"我...我能聞出妖味。"她聲音很小,但足夠清晰,"三丈內,偽裝再好也騙不過我。"
秦昭收起血刃,將一枚銅牌拋給她:"從今天起,你是捉妖隊副使。"
銅牌在空中翻轉,露出背麵刻著的字——"不良人·狐"。
午時,平康坊地下暗渠。
新組建的捉妖隊首次行動,目標是被妖物占據的舊胭脂巷。
秦昭走在最前,銀瞳在黑暗中泛著幽光。緋煙跟在他身後半步,鼻尖不時輕動,像隻警惕的小獸。老七帶著其餘人散開成扇形,每人手中都持著特製的雄黃火把——火焰裡摻了黑狗血,照出的影子能顯妖形。
"左轉第三間。"緋煙突然拽住秦昭衣袖,"有新鮮的血腥味...混合著鎏金香囊的香氣。"
破門而入的瞬間,秦昭的血刃已經斬落兩顆頭顱——正在啃食屍體的鼠妖甚至沒來得及發出尖叫。但真正令人作嘔的是屋內的景象:
十二具少女屍體整齊排列,每具都被剝去了臉皮。空洞的眼眶裡塞著鎏金香囊,香囊的絲絛在她們口中穿進穿出,像某種邪惡的針線活。更詭異的是,所有屍體都保持著梳妝的姿勢,有的手持胭脂,有的握著眉筆...
"畫皮妖的祭祀。"瘸腿道士蹲下身,用桃木劍挑開一具屍體的衣襟,"看這裡——"
屍體的鎖骨下刻著微型太極圖,與秦昭在終南山冰棺上見過的如出一轍。
緋煙突然捂住鼻子後退:"有東西過來了...很多...很腥..."
牆壁突然滲出銀絲。數十隻人麵蜘蛛從縫隙中爬出,每隻蜘蛛的腹部都長著酷似韋後的臉!老七點燃雄黃火把擲出,火焰觸及蜘蛛的瞬間,它們集體發出嬰兒般的啼哭。
"是子母妖!"獨眼老嫗尖叫,"快退——"
已經晚了。
最先爆裂的蜘蛛腹腔裡噴出銀霧,沾染到的郎中小臂立刻開始妖化。少年當機立斷,用蠱蟲啃掉自己半條胳膊,但更多人已經中招——瘸腿道士的右腿長出鱗片,兩名不良人的眼睛變成了豎瞳...
秦昭的左臂銀絲暴長。在眾人驚恐的目光中,那些銀絲如閃電般刺入每個被汙染者的傷口,強行將妖毒吸出!
"忍著點。"他聲音冰冷,"比蠱蟲噬心疼不了多少。"
慘叫聲響徹暗渠。當最後一絲妖毒被抽出時,秦昭的左臂已經覆蓋滿銀色鱗甲,指尖變得銳利如爪。
緋煙顫抖著遞來逆鱗匕:"大人...您的手..."
"無妨。"秦昭將匕首刺入左臂,龍氣與妖血交鋒的灼燒感讓他悶哼一聲,"繼續搜查。"
未時二刻,廢棄義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