醜時末,長安地下暗渠。
秦昭的右眼在黑暗中灼燒。
那顆嵌著青霜劍碎片的陰陽瞳,此刻正不受控製地調節著焦距——他能看清三丈外水窪裡遊動的銀絲,也能看見自己左臂皮膚下蠕動的妖脈。那些銀色的紋路已經從手腕蔓延至肘部,像某種寄生物般緩慢蠶食著他的血肉。
"秦帥,前麵就是出口。"王七——或者說頂著王七皮囊的暗樁——壓低聲音道。少年的斷腿傷口已經潰爛發黑,但行走速度卻比健全人還快,顯然也被妖術改造過。"李三郎的人在朱雀大街等我們。"
秦昭沒有回應。他的左手緊握著逆鱗匕,刀身上的龍紋不斷釋放出刺痛感,提醒他保持清醒。自從龍池盟約後,這把匕首就成了壓製妖血的唯一手段。但此刻,就連龍氣也開始變得不穩定——匕身時而滾燙如烙鐵,時而冰涼似寒鐵。
暗渠儘頭是一口枯井。當秦昭攀著濕滑的井壁爬出時,血月的光輝正籠罩著整座長安城。月光下的朱雀大街上空無一人,隻有零星幾盞燈籠在風中搖晃,投下鬼魅般的影子。
"不對勁。"秦昭的血刃自動出鞘三寸,"太安靜了。"
話音剛落,第一聲鼓響從大明宮方向傳來。
"咚——"
那不是普通的鼓聲。秦昭的陰陽瞳看見音波在空氣中蕩開漣漪,所過之處,磚縫裡滲出銀絲,屋簷下懸掛的燈籠突然變成慘白色的人頭骨!
"是招妖鼓!"王七的嗓音突然變得尖利,"太平公主啟動了..."
他的喉嚨被無形力量扼住。少年暗樁的皮膚像蠟般融化,露出底下銀絲編織的真身——竟是一隻披著人皮的狐首妖物!
秦昭的血刃斬落妖物頭顱的瞬間,整條朱雀大街的地麵開始塌陷。無數銀絲從地底噴射而出,在空中交織成一張巨大的網。而網的中央,懸浮著一個白衣身影——
鏡花仙子。
或者說,是鏡花的殘魂。她的身體呈現半透明狀,心口插著半截青霜劍,劍身裂紋中不斷逸散出光點。更詭異的是,她的雙腳被銀鏈鎖住,鏈子另一端延伸至地底深處。
"秦昭..."仙子的聲音直接在他腦海中響起,"你還有...三個時辰..."
秦昭的逆鱗匕突然脫手飛出,釘在鏡花腳邊的地麵上。匕首與銀鏈相撞,炸開的金光暫時照亮了地底景象——
三百具青銅棺呈環形排列,每具棺材上都刻著九天玄女派弟子的名諱。而正中央的冰棺裡,躺著秦昭的妹妹,她額心的青霜劍碎片正被銀絲緩慢汙染。
幻象一閃而逝。鏡花的殘魂飄到秦昭麵前,素手輕點他心口。冰冷的觸感穿透皮肉,秦昭突然看見自己體內的景象——
心臟表麵已經覆蓋了一層銀膜,三根主要血管完全妖化,隨著脈搏跳動散發出詭異的光。更可怕的是,那些銀絲正在向腦部蔓延,有幾根已經觸及眼球後方!
"三成心脈..."鏡花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緊迫,"當妖血過半時,玉麵狐就能通過血脈共鳴控製你。"
她突然劇烈顫抖起來。鎖鏈嘩啦作響,銀絲從地底湧出,像活物般纏繞她的靈體。秦昭的血刃斬向鎖鏈,卻被鏡花製止:"彆碰!這是因果鏈...斬不斷..."
仙子的身形開始模糊。在徹底消散前,她做了三件事:
一指點在秦昭眉心,將一段記憶強行灌入——
三十年前的神龍政變夜,秦昭的父親並非在抵抗妖族,而是親手將妻子和女兒送上祭壇!
一掌拍在逆鱗匕上,激活了刀身隱藏的銘文——
"龍氣克妖,亦養妖"
最後,她扯下一縷青絲,係在秦昭的斷刃上:"去找...太史局...袁天罡的..."
銀鏈猛然收緊。鏡花的殘魂被拖入地底前,秦昭清晰聽見她的最後警告:
"彆相信...李隆基的..."
寅時三刻,太史局廢墟。
五年前的一場大火將這裡燒成白地。秦昭踩著焦黑的梁柱殘骸,陰陽瞳在廢墟中搜尋線索。鏡花留下的那縷青絲纏繞在腕間,時而收緊時而放鬆,像在指引方向。
血刃突然自行震顫。秦昭順著感應來到一處半塌的地下室,牆壁上刻滿了星圖。其中一幅北鬥七星的圖案格外明亮——每顆星位都釘著一枚鎖妖釘!
當逆鱗匕的刀尖觸及天樞位時,整麵牆突然翻轉,露出藏在夾層中的青銅匣。匣子上沒有鎖,隻刻著一行小字:
"非人非妖者,可啟"
秦昭的左臂銀絲不受控製地湧出,與青銅匣表麵的紋路交織。匣蓋自動打開的瞬間,一股陳舊的血腥味撲麵而來——裡麵竟是一卷用處女皮製成的書冊!
《太乙妖鑒》的標題已經褪色,但內頁的妖文依然清晰。秦昭快速翻閱,終於在最後一頁找到了關鍵記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