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為深沉。廣州城卻已如炸開的蟻巢,火把的光龍在街巷間穿梭,兵卒粗暴的砸門聲、嗬斥聲、婦孺的驚哭聲此起彼伏。監軍太監錢福震怒,嚴令封鎖全城四門及所有水路出口,挨家挨戶搜查“胡商巴波爾”一夥及其同黨,重點是所有胡人客棧、貨棧及可能藏匿船隻的偏僻河灣。
都護府的精銳傾巢而出,配合府衙差役,展開了地毯式的搜捕。空氣中彌漫著緊張與恐懼,這座南國巨港在鐵蹄與刀鋒下瑟瑟發抖。
然而,他們注定要撲空。
當第一縷天光刺破雲層,照亮珠江口外那片隱藏著“破浪號”的僻靜海灣時,秦昭一行人已帶著獲救的六名鮫人安全登船。留守船員早已望眼欲穿,見到司丞不僅平安歸來,還帶回了被囚禁的鮫人,頓時士氣大振。
“升半帆,駛離海灣,保持警戒,沿海外圍巡航。”秦昭沒有絲毫耽擱,立刻下令。“破浪號”如同蘇醒的海獸,悄無聲息地滑出海灣,融入晨霧彌漫的廣闊海域。
船艙內,秦昭親自為年長的鮫人檢查傷勢。她自稱“瀾”,是南海鮫人部族中一位負責傳承古老知識的“祭師”。都護府囚禁她,正是為了逼問關於“海眼”歸墟之眼)和“心淵之歌”的秘密。
“心淵之歌……那是什麼?”秦昭一邊用自身溫和的力量替她疏導淤積的傷勢,一邊問道。
瀾的眼中流露出敬畏與恐懼交織的複雜神色:“那是……傳說中能與‘海眼’深處意誌溝通的古老歌謠。據先祖留下的石板記載,海眼並非死物,它有自己的……‘心跳’和‘情緒’。心淵之歌,據說能平息它的躁動,也能……引動它的憤怒。都護府的人,想得到它,他們想……控製海眼!”
控製歸墟之眼?秦昭心中凜然。高力士和李隆基的野心,竟然膨脹到了如此地步!他們不僅追求長生,還想掌控那足以毀滅世界的恐怖力量?這簡直是玩火自焚!
“他們用你們的生命喂養那怪物,也是為了這個?”
瀾痛苦地點點頭:“那是‘深淵潛行者’,是海眼暴虐情緒在現實世界的投影之一。用充滿靈性的生命獻祭,可以暫時增強它與海眼的聯係,也能……一定程度上削弱海眼自身的‘屏障’。他們想用這種邪惡的方式,強行打開一條穩定的通道!”
秦昭沉默了。情況比他想象的更糟。朝廷的勢力不僅沒有遏製妖禍,反而在主動催化災難!必須阻止他們!
就在這時,負責了望的水手發出了急促的警報:“西南方向!發現三艘都護府戰船!正全速向我方駛來!”
追兵,還是來了!
來的正是鎮海都護府的主力戰船——兩艘高大的樓船和一艘速度更快的艨艟。它們顯然得到了確切情報,直撲“破浪號”藏身的海域而來。
“司丞,怎麼辦?打還是走?”劉仁軌握緊了刀柄,眼中戰意沸騰。三年的憋屈,早已讓他渴望一場痛快的戰鬥。
秦昭走到船頭,冷靜地觀察著逼近的敵船。對方船堅炮利指床弩等),人數占優,硬拚絕非上策。而且,一旦被纏住,更多的援軍可能會聞訊趕來。
“不走,也不硬打。”秦昭嘴角勾起一抹冷峻的弧度,“陪他們玩玩。”
他下令道:“滿帆,轉向東南,利用風向和潮流,把他們引向外海!”
“破浪號”雖然破舊,但船體經過特殊設計,在風帆操控上極為靈巧。在老練水手的操控下,它如同一條滑溜的海魚,巧妙地切入風向,速度陡然提升,向著東南方向的深海駛去。
都護府的船隊顯然沒料到“破浪號”如此果斷地逃向外海,略一遲疑,也紛紛調整風帆,緊追不舍。樓船速度較慢,但那艘艨艟卻速度極快,如同離弦之箭,逐漸拉近距離。
艨艟船頭,一名身著都護府校尉盔甲的將領,正揮舞著戰刀,厲聲喝罵:“叛賊秦昭!還不速速停船受縛!否則讓你等葬身魚腹!”
秦昭對身後的叫罵充耳不聞,他默默計算著距離和風向。當那艘艨艟進入一定範圍後,他眼中精光一閃,對劉仁軌道:“瞄準那艘快船的桅杆,用破甲弩!”
“破浪號”上裝備的並非普通弓弩,而是鑒妖司特製的、刻有破甲符文的強弩,威力驚人,但數量有限。劉仁軌親自操弩,瞄準,扣動扳機!
嗖!
一道烏光如同閃電般射出,精準地命中艨艟的主桅杆底部!
哢嚓!轟隆!
碗口粗的桅杆應聲而斷,沉重的船帆帶著繩索砸落下來,頓時引起一片混亂。艨艟的速度驟減,在原地打轉,失去了追擊能力。
後方兩艘樓船上的都護府官兵看得目瞪口呆,他們沒想到對方在逃跑中還有如此精準犀利的反擊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