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縷突兀而來又戛然而止的傳音,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在秦昭心中漾開層層漣漪。傳音者氣息微弱而倉促,顯然是在極度危險的情況下勉強為之,其提及的“龍王廟”與“奪取”,更是印證了秦昭對那玄冥真人的懷疑。
這揚州城,果然是個龍潭虎穴。
秦昭並未立刻行動,打草驚蛇。他如同無事發生般,在驛館中靜坐調息,神識卻如同無形的蛛網,悄然覆蓋了整個驛館以及周邊區域,任何風吹草動都難逃其感知。
夜漸深沉,雨勢稍歇,隻剩下淅淅瀝瀝的餘韻,敲打著屋簷青瓦。揚州城在白日的喧囂後陷入沉睡,唯有更夫梆子聲在濕漉漉的街巷間回蕩。
約莫三更時分,異動終於出現。
並非來自驛館之外,而是源自……地下水源!
一股極其陰寒、帶著濃鬱香火願力卻又扭曲駁雜的水係靈力,如同潛行的毒蛇,自驛館地底的水脈悄然滲透而出!這股力量並非直接攻擊,而是帶著強烈的迷惑與侵蝕性質,悄無聲息地彌漫開來,目標直指驛館內所有活物,尤其是那些值守的兵丁與低級修士!
秦昭清晰地“看”到,那些被這股陰寒靈力觸及的兵丁與修士,眼神逐漸變得迷離、呆滯,動作僵硬,如同被無形絲線操控的木偶,很快便軟軟倒地,陷入一種被深度催眠的狀態。甚至連一些隱藏在暗處的節度使府暗哨,也未能幸免!
好高明的迷魂水咒!竟能通過水脈大範圍施法,無聲無息地放倒整個驛館的防衛力量!這等手段,絕非尋常修士所能為,定然是那玄冥真人及其掌控的“龍王廟”手筆!
緊接著,數道如同鬼魅般的身影,借著夜雨與迷魂咒的掩護,悄無聲息地翻越驛館高牆,落地無聲。來人皆身著黑色水袍,身形矯健,氣息內斂,行動間帶著一股水族的腥滑之氣,顯然都是精通水性與隱匿之術的好手,其修為至少也在築基中期以上!
他們目標明確,避開所有已被迷倒的)明哨暗崗,如同精準的獵犬,直撲驛館深處秦昭所在院落以及旁邊存放金人箱籠的密室!
秦昭心中冷笑,果然來了!他依舊盤坐不動,仿佛對這一切毫無察覺,想看看這些人究竟意欲何為,那玄冥真人是否親自前來。
然而,那幾名黑衣人在接近秦昭院落時,卻驟然分成兩撥!一撥僅有兩人,身形如同融化的陰影般,悄無聲息地潛入秦昭所在的房間,手中持有非金非玉、閃爍著幽藍符文的匕首,顯然是專破修士護體罡氣的歹毒法器,直刺盤坐於榻上的秦昭周身大穴!狠辣果決,意在瞬間製住或廢掉秦昭!
而另一撥四人,則速度更快,直撲旁邊的密室,手中拿出各種撬鎖、破禁的符籙與工具,顯然是要趁秦昭被牽製之際,強行奪取金人!
分工明確,計劃周詳!若非秦昭早有防備,實力遠超他們預估,恐怕真要著了道。
就在那兩名刺客的幽藍匕首即將觸及秦昭身體的瞬間——
“定。”
一個平淡無奇的字眼,自秦昭口中吐出。
言出法隨!
那兩名修為不俗的刺客,連同他們手中歹毒的匕首,就這般硬生生地被定格在了距離秦昭身體不足三寸的空中!仿佛陷入了無形的琥珀之中,連眼珠都無法轉動,隻剩下瞳孔中瞬間爆發的極致恐懼與難以置信!
他們甚至連秦昭是如何出手的都沒看清!
與此同時,旁邊密室方向傳來“砰砰”幾聲悶響以及短促的驚呼!
那四名試圖破禁的黑衣人,在觸碰到秦羽布下的防護禁製時,如同撞上了無形的銅牆鐵壁,更有一股反震之力順著他們破禁的工具轟入體內,瞬間筋斷骨折,吐血倒飛出去,重重砸在院牆之上,生死不知!
秦昭布下的禁製,豈是這些宵小所能撼動?
整個襲擊過程,從開始到結束,不過短短兩三息時間,便已塵埃落定。驛館內外,依舊一片死寂,隻有雨聲淅瀝。
秦昭緩緩睜開雙眼,看都未看那兩名被定格在眼前的刺客,目光仿佛穿透牆壁,望向了揚州城某個方向——那裡,是邗江龍王廟的所在。
“玄冥……這就是你的手段麼?未免太兒戲了。”他低聲自語,語氣中帶著一絲嘲諷。
他並未立刻審問這些俘虜。這些人不過是棋子,知道的恐怕有限。他身形一晃,已出現在院落之中,單手提起一名重傷未死的黑衣人,神識如同利劍,強行侵入其識海,搜魂奪魄!
淒厲的、無聲的精神慘嚎在秦昭神識中回蕩。片刻之後,他隨手將已然魂魄破碎、如同爛泥般的黑衣人丟開,麵色微沉。
從這刺客零碎的記憶碎片中,他得知此次行動確是玄冥真人主導,其目的並非殺死秦昭他們也自知難以辦到),而是不惜一切代價,奪取那尊“蘊含龍氣與上古水神本源”的金人!在玄冥真人及其背後勢力看來,這金人乃是無上至寶,若能得之,以其秘法祭煉,或可掌控江淮水脈,甚至窺得長生之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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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更讓秦昭在意的是,這刺客記憶中,隱約提及龍王廟與江淮水域中幾個強大的水妖部落有著密切合作,甚至……供奉著某位沉睡的“真龍”!而那位杜節度使,對此似乎知情,卻因種種顧忌,隻能虛與委蛇。
“真龍?”秦昭眉頭緊鎖。自上古之後,真龍早已絕跡人間,即便有血脈殘留,也多是蛟屬之流。這龍王廟所謂的“真龍”,恐怕非是善類,極可能是某個被歸墟氣息汙染、或者本身就是上古水妖冒充的邪神!
必須去龍王廟一探究竟!若那邪神與歸墟有關,必須趁其尚未完全蘇醒,將其鏟除!否則,不僅金人南下之路受阻,這江淮富庶之地,恐將淪為一片水澤鬼域!
他看了一眼驛館外依舊被迷魂咒影響的兵丁,屈指一彈,數道蘊含著清醒意誌的靈力如同漣漪般擴散開來,悄無聲息地解除了迷魂咒的影響。那些兵丁與修士將會在不久後陸續醒來,隻會以為是自己一時疏忽睡著。
至於院中的刺客屍體與痕跡,秦昭揮手間,一道真火掠過,便將其化為飛灰,仿佛從未出現過。
做完這一切,他身形融入夜色,如同鬼魅般,向著記憶中龍王廟的方向疾馳而去。他沒有驚動節度使府,此事牽扯頗深,杜鴻漸態度曖昧,不宜打草驚蛇。
邗江龍王廟,位於揚州城西,邗溝之畔,占地極廣,殿宇連綿,香火鼎盛,即便在深夜,也能看到廟宇輪廓在雨夜中顯得肅穆而神秘。
秦昭悄無聲息地落在廟外一株古樹之巔,神識仔細掃過整座廟宇。廟內大部分區域一片寂靜,唯有後殿深處,一股強大而陰寒的靈力波動如同心臟般搏動著,同時還夾雜著一種……類似於祭祀的低沉吟唱,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氣!
他收斂所有氣息,如同一片落葉,飄然落入廟內,循著那靈力波動與吟唱聲,向後殿潛去。
龍王廟內部裝飾奢華,雕梁畫棟,但處處透著一股邪異。那些描繪龍王爺布雨施恩的壁畫,其中龍王的形象顯得格外猙獰,龍目之中隱隱泛著紅光。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香火氣,但這香火之中,卻混雜著一股水腥與……某種腐敗血液的甜膩氣味。
越靠近後殿,那股陰寒的靈力波動與血腥氣越發濃鬱。吟唱聲也清晰起來,是一種古老而拗口的禱文,充滿了對某種存在的諂媚與祈求。
秦昭潛至後殿窗邊,指尖凝聚一絲靈力,悄無聲息地在窗紙上融開一個小孔,向內望去。
隻見後殿之中,燈火通明!玄冥真人身著繁複的祭司法袍,手持一柄白骨法杖,正站在一座巨大的、雕刻著九條惡蛟環繞的黑色祭壇前,帶領著數十名同樣身著黑袍的廟主,虔誠地吟唱著那詭異的禱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