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嶼風攥著那塊刻著“淩”字的玉佩回到玄機子的舊茶館時，正撞見師傅蹲在門檻上數銅錢，竹製的錢袋翻倒在腳邊，幾枚生鏽的銅錢滾到他腳邊。玄機子抬頭時，眼角的皺紋裡還沾著點煙灰，看見他手裡的桃木劍，突然一拍大腿：“壞了！今天手氣背，把這個月的酒錢都輸光了！”
“您又去跟張大爺打麻將了？”李嶼風彎腰撿銅錢，指尖觸到玉佩的溫度，突然想起水晶棺裡那個小小的“淩”字，心裡像被溫水泡過，又酸又軟。
“什麼打麻將？”玄機子吹了吹銅錢上的灰，理直氣壯地往錢袋裡塞，“那叫‘風水推演’。張老頭家的魚缸擺錯了位置，我用幺雞給他調調方位，輸點錢算什麼，積德行善懂不懂？”
蘇曉曉抱著旺財從裡屋跑出來，圍裙上沾著麵粉：“師兄你回來啦！我蒸了紅糖饅頭，剛出鍋呢。”旺財從我懷裡蹦下來，叼著塊饅頭往李嶼風腳邊蹭，尾巴搖得像朵盛開的狗尾巴草。
“還是曉曉懂事。”玄機子搓著手湊過去，剛要去拿蒸籠裡的饅頭，就被蘇曉曉用鍋鏟拍了下手背。
“師傅您洗手了嗎？”蘇曉曉叉著腰，小大人似的，“剛才王奶奶來說，您在她家牌桌上用摸過香爐灰的手抓牌，把人家的發財都摸成白板了！”
玄機子悻悻地縮回手，轉而拍了拍李嶼風的肩膀：“小風啊，你看師傅最近手頭緊，要不……把你那塊鎮魂玉當了？就當支援師傅搞風水研究了。”
“您可拉倒吧。”李嶼風把玉佩塞進襯衫裡，隔著布料都能感覺到那點溫潤，“淩家的東西，您也敢動歪心思？小心師姐半夜托夢找您算賬。”
這話剛說完，窗外突然刮起陣陰風，卷著幾片落葉打在玻璃上，發出“啪嗒”聲。玄機子脖子一縮，梗著脖子嘴硬：“誰、誰怕她托夢？想當年我跟她太爺爺喝酒的時候，她還沒投胎呢！”
墨塵從外麵進來，手裡拿著個油紙包，打開時飄出股鹵味香：“張大爺讓我帶給師傅的，說欠您的風水錢，用醬鴨抵債。”
“還是老張懂事理。”玄機子眼睛一亮，剛要去接，就被墨塵往後一躲。
“他還說，”墨塵慢悠悠地說，“讓您明天去給他家祖墳挪挪石碑，說上次您算的‘左青龍右白虎’，結果他孫子摔斷了腿——把白虎位的石獅子擺反了。”
玄機子的臉瞬間垮下來，嘟囔著“年輕人不懂古法變通”，抓起醬鴨就往嘴裡塞，油汁順著下巴滴在花襯衫上，像開了片深色的小梅花。
李嶼風咬著饅頭笑，忽然注意到墨塵手裡拿著個泛黃的筆記本，封麵上寫著“陰傀門卷宗”。“這是什麼？”
“從江底密室帶回來的。”墨塵翻開筆記本，紙頁邊緣都脆了，“黑袍人的東西，裡麵記了些他們的據點，還有……關於‘守門人’的記載。”
李嶼風的心猛地一跳，湊過去看。筆記本上的字跡歪歪扭扭，像是用蘸了血的筆寫的，其中一頁畫著個奇怪的符號，和鎮魂玉上的“淩”字隱隱呼應。旁邊寫著行小字：“守門人血繼，藏於三煞之地，待百魂歸位，方可啟封。”
“三煞之地？”蘇曉曉湊過來，旺財突然對著筆記本狂吠起來，毛發倒豎，像是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
“就是陰氣最重的地方。”玄機子啃著鴨腿含糊不清地說，“醫院太平間、老宅地下室、還有……”他突然頓住，看向李嶼風，“你小時候住的那棟筒子樓。”
李嶼風手裡的饅頭“啪嗒”掉在桌上。他想起七歲那年，整棟樓的燈泡總在午夜十二點熄滅，樓梯間的鏡子裡總多出個穿紅裙的女人，媽媽說那是光線問題，可他總覺得那女人在對著自己笑。
“您早就知道？”李嶼風的聲音有點發顫，難怪師傅當年突然帶他搬離筒子樓，還在門框上貼了張畫著小狗的符咒——現在想來，那符咒的紋路，和鎮魂玉上的驚人地像。
玄機子沒回答，隻是把最後一塊醬鴨塞進嘴裡，抹了抹嘴：“明天去張大爺家挪石碑，你們誰跟我去？”
“我不去。”李嶼風立刻說，“我要去筒子樓看看。”
“我跟你去。”墨塵合上筆記本，“卷宗裡說，陰傀門最近在找三煞之地的入口，恐怕不止衝著守門人來的。”
蘇曉曉舉著手：“我也去！我會做糯米符，聽說對付臟東西特彆管用！”
玄機子看著他們，突然歎了口氣，從懷裡掏出個布包遞給李嶼風：“這是你師娘當年繡的平安符，帶在身上。那棟樓裡有個老物件，是你師娘的陪嫁，上次去看，陰氣重得很，彆被纏上了。”
李嶼風打開布包，裡麵是塊繡著鴛鴦的紅布，邊角都磨破了，卻還帶著股淡淡的皂角香。他想起師傅很少提師娘，隻說她去南方探親，這還是第一次見她的東西。
“師娘她……”
“彆問。”玄機子打斷他，轉身往門口走，“我去給張大爺準備挪碑的家夥事，你們明天小心點。對了，筒子樓三樓的公共廁所彆進，上次我在那兒丟了副同花順，到現在還心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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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師傅搖搖晃晃的背影，李嶼風突然覺得那花襯衫下的肩膀，好像比記憶裡佝僂了些。蘇曉曉抱著旺財，輕輕碰了碰他的胳膊：“師兄，彆擔心，有我們呢。”
旺財像是附和似的，舔了舔李嶼風的手背，濕漉漉的舌頭帶著點暖意。
第二天一早，三人往筒子樓走。那地方在老城區深處，牆皮掉得露出裡麵的紅磚，樓道裡堆著雜物，光線暗得即使白天也要開燈。樓梯扶手積著厚厚的灰，扶上去能留下清晰的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