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嶼風把玄機子跑丟的花拖鞋扔進鞋架時,茶館的老座鐘“當”地敲了八下。蘇曉曉正趴在櫃台上給旺財梳毛,小狗尾巴掃過賬本,沾了些朱砂印泥,在紙頁上拓出朵歪歪扭扭的小梅花。
“師兄,你看旺財畫的符。”蘇曉曉舉著賬本笑,“比師傅用腳趾頭畫的還像樣。”
話音未落,門外就傳來“咚”的一聲悶響,像是有人被門檻絆倒。李嶼風探頭一看,隻見個穿中山裝的老頭正趴在地上,懷裡緊緊抱著個木匣子,後腦勺的白發沾著草屑,活像朵倒栽蔥的蒲公英。
“張教授?”李嶼風趕緊跑過去扶他,“您這是剛從地裡刨出來的?”
老頭被扶起來時還在哆嗦,手裡的木匣子“哢噠”作響。他是市博物館的研究員,前陣子還來茶館請教過民國時期的符咒拓片,此刻眼鏡片碎了一塊,透過裂縫能看到他充血的眼球。
“李……李小哥。”張教授抓著李嶼風的胳膊,指節白得像枯骨,“我找到……找到東西了……”
玄機子從裡屋叼著根油條出來,看見老頭手裡的木匣子,突然把油條噴了:“這不是城南老宅拆下來的樟木箱嗎?我上周還勸王拆遷隊彆碰,那宅子民國時吊死過女學生,陰氣重得能凍住三伏天的蚊子。”
木匣子上著把黃銅鎖,鎖孔裡纏著幾縷黑發,正是寫字樓廁所裡那種纏成團的樣式。墨塵伸手碰了碰鎖身,指尖立刻凝起層白霜:“是‘青絲鎖魂’,用死者頭發編的鎖,裡麵的東西不簡單。”
淩霜突然按住木匣子,冰魄劍在袖口泛著冷光:“彆打開。”她的聲音壓得很低,“裡麵的怨氣能順著指縫鑽進來,上次在江底……”
“打開看看才知道是什麼妖魔鬼怪。”李嶼風摸出鎮魂玉,玉佩剛碰到鎖孔,黑發就“滋滋”縮了回去,鎖“哢噠”開了。
匣子裡鋪著塊褪色的藍布,上麵放著本線裝日記,還有張泛黃的合影。照片上站著七個穿學生製服的姑娘,梳著齊耳短發,中間的姑娘胸前彆著枚銀質校徽,上麵刻著“明德女中”四個字——正是張教授研究的那所民國女校,1938年因日軍轟炸停課,後來成了有名的鬼宅。
“這是……沈青梧。”張教授指著中間的姑娘,聲音發顫,“校史記載她是學生會主席,1937年冬天在宿舍上吊了,說是……說是偷了學校的抗日捐款。”
日記的紙頁脆得像餅乾,李嶼風翻到最後一頁,上麵用紅墨水寫著行字:“我沒偷,是他們逼我的——”墨跡暈開成朵血花,像是姑娘垂淚的臉。
“他們是誰?”蘇曉曉湊近看,突然指著照片角落,“這後麵好像有人!”
照片邊緣確實有個模糊的身影,躲在樹後麵,隻能看到半張側臉和件洗得發白的花襯衫。李嶼風的呼吸猛地頓住——那側臉的輪廓,那嘴角叼著煙卷的痞氣,像極了年輕二十歲的玄機子。
“師傅?”李嶼風把照片舉到玄機子麵前,“您年輕時還客串過民國劇?這造型挺彆致啊,就是沒現在的花襯衫騷氣。”
玄機子的油條“啪嗒”掉在地上,臉上的皺紋突然僵住,像是被凍住的湖麵。他盯著照片看了半晌,突然抓過木匣子就往灶房跑,背影佝僂得像隻被雨打濕的蝦。
“不對勁。”墨塵撿起地上的油條,上麵沾著的芝麻撒了一地,“師傅從來不碰民國女校的案子,上次張教授來問拓片,他還故意把茶潑在資料上。”
淩霜翻開日記第一頁,上麵貼著張課程表,用鉛筆圈著“每周三下午美術室”。她突然抬頭:“城南老宅以前就是明德女中的美術室,沈青梧上吊的房梁上,還留著她畫的油畫。”
話音剛落,灶房就傳來“哐當”一聲。李嶼風衝進去,隻見玄機子正用斧頭劈木匣子,樟木碎片濺得滿地都是,裡麵的日記被他踩在腳下,紙頁在鞋底碎成蝴蝶。
“您乾什麼!”李嶼風抓住斧頭,“這是證物!”
“證物個屁!”玄機子紅著眼吼,脖子上的青筋像蚯蚓似的鼓起來,“都是假的!是陰傀門搞的鬼!”他突然劇烈咳嗽,咳得彎下腰,指縫裡滲出點黑血——和江底黑袍人左眼流出的液體一模一樣。
墨塵趕緊掏出個瓷瓶,倒出粒黑色藥丸塞進玄機子嘴裡:“屍蠱發作了?”
“沒事。”玄機子喘著氣推開他,斧頭“哐當”扔在地上,“老毛病,過會兒就好。”他看了眼地上的碎紙,突然背過身,“那女學生的事,彆再查了。”
李嶼風撿起片沒碎的日記紙,上麵寫著:“今天美術課,新來的先生教我們畫素描,他說我的眼睛像月牙,還偷偷給我塞了塊薄荷糖——”字跡娟秀,末尾畫著個小小的笑臉,和淩霜船票上的筆跡有幾分相似。
“為什麼不能查?”李嶼風盯著玄機子的背影,“照片上的人是不是您?沈青梧到底偷沒偷捐款?”
“滾!”玄機子猛地轉身,眼裡的紅血絲像蛛網似的鋪開,“再問一句,就給我滾出茶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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