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村落走的路比山澗平緩些,可霧氣卻越來越濃,濃到能看見自己呼出的白氣在眼前凝成小水珠。李嶼風背著蘇曉曉,感覺她體溫漸漸回升,呼吸也穩了,隻是眉頭還皺著,像是還在做噩夢。玄機子走在旁邊,桃木劍的紅光忽明忽暗,時不時停下來側耳聽,說是怕陰傀門的人追上來。
“師傅,您聽這村裡怎麼靜悄悄的?”李嶼風踢到塊石頭,聲響在霧裡傳出老遠,“連狗叫都沒有,該不會是個空村吧?”
玄機子咳嗽兩聲:“這山腳下的村子大多靠采藥打獵過活,碰上月黑風高的日子,早就關門熄燈了。不過……”他指了指路邊的菜地,“你看這菜畦,土還是鬆的,不像沒人住的樣子。”
正說著,霧氣裡突然飄來股飯菜香,混著柴火的煙味,暖烘烘的。李嶼風精神一振:“有人家亮燈!”他順著香味望去,果然見前方霧氣中透出昏黃的光,像塊融化的黃油。
走近了才發現是間瓦房,院牆是石頭壘的,門口掛著串乾辣椒和玉米棒子,門楣上貼著張褪色的門神,秦瓊的臉被雨水泡得發漲,倒有點像廟裡的泥塑。李嶼風剛想敲門,門“吱呀”一聲自己開了,一個老太太探出頭,臉上的皺紋比門神還深,手裡端著個缺了口的碗。
“迷路了?”老太太的聲音像漏風的風箱,眼睛卻亮得很,直勾勾盯著李嶼風背上的蘇曉曉,“這姑娘咋了?”
“婆婆,我們是進山采藥的,她不小心崴了腳,想借您家歇一晚,給點錢也行。”李嶼風扯了個謊,心裡卻犯嘀咕——這老太太穿的藍布褂子,袖口都磨破了,可手裡的碗卻鋥亮,不像山裡人家用的粗瓷碗。
“進來吧進來吧,山裡夜寒,彆凍著孩子。”老太太側身讓他們進院,院角堆著柴火,劈得整整齊齊,就是柴火堆上落的雪有點奇怪,看著像鹽粒,踩上去“咯吱”響。
屋裡更暖和,土炕燒得發燙,炕桌上擺著三碗麵條,還冒著熱氣,臥著的荷包蛋顫巍巍的。李嶼風剛放下蘇曉曉,就聽見肚子“咕嚕”叫——從下午到現在,他就沒正經吃過東西。
“快吃吧,剛煮好的,涼了就不好吃了。”老太太把筷子塞到他手裡,又給玄機子端了碗熱水,“你們這城裡人,就是不經凍,看你師傅凍得嘴唇都紫了。”
李嶼風確實餓壞了,剛想動筷子,卻瞥見玄機子在桌下踢了他一腳。抬頭一看,師傅正用眼神示意他看蘇曉曉的脖子——不知何時,蘇曉曉頸後冒出片淡青色的紋路,像片小小的楓葉,在昏黃的燈光下若隱若現。
“這紋路……”李嶼風心裡咯噔一下,想起剛才在山澗,蘇曉曉被水鬼抓住時,好像也見過這紋路,隻是當時沒在意。
“姑娘這是咋了?”老太太也看見了,伸手就想去摸,被李嶼風一把攔住。
“沒事,她過敏,起了點疹子。”李嶼風把蘇曉曉往炕裡挪了挪,拿起筷子假裝吃麵,眼睛卻盯著老太太——她的手背上布滿老年斑,可指甲縫裡卻乾乾淨淨,連點泥都沒有,山裡老太太哪有這麼講究?
“過敏可大可小呢。”老太太笑得眼睛眯成條縫,轉身往灶房走,“我去拿點藥膏,以前我家娃也總起疹子,一抹就好。”
她剛進灶房,玄機子就壓低聲音:“這屋不對勁!你看那麵條,筷子插在裡麵都不倒,哪有這麼煮麵的?還有這炕,熱得邪乎,不像是燒柴能燒出來的溫度。”
李嶼風這才發現,自己碗裡的麵條果然直挺挺豎著,荷包蛋黃澄澄的,一點都沒散,看著像蠟做的。他偷偷摸了摸炕沿,燙得能煎雞蛋,可牆角的水缸裡卻結著冰,這溫差也太離譜了。
“那老太太……”
“彆回頭!”玄機子拽了他一把,“灶房裡沒動靜,你聽那柴火聲,是不是太規律了?像有人在學燒火。”
李嶼風豎起耳朵,果然聽見灶房裡傳來“劈啪、劈啪”的聲響,間隔時間一模一樣,就像用拍子打著玩。他心裡發毛,剛想把蘇曉曉叫醒,就見她頸後的紋路突然亮了,淡青色變成熒光綠,像片會發光的葉子。
“師哥……冷……”蘇曉曉突然囈語,往他身邊縮了縮。李嶼風摸她額頭,嚇了一跳——剛才還溫熱的皮膚,此刻冰得像塊玉。
這時灶房的門開了,老太太端著個黑陶碗出來,碗裡的藥膏黑漆漆的,散發著腥臭味。“快給姑娘塗上,保準見效。”她往炕邊湊,腳步輕飄飄的,像沒踩在地上。
“不用了婆婆,她這疹子特殊,不能亂用藥。”李嶼風擋在蘇曉曉身前,手裡悄悄攥緊那枚銅錢,“我們歇會兒就走,不麻煩您了。”
“這咋叫麻煩呢?”老太太的臉突然湊近,皺紋裡滲出黑水,“我家娃當年就是沒塗這藥膏,才……”她的嘴越張越大,能看見喉嚨裡的黑毛,“才爛成一攤泥呢!”
“師傅!”李嶼風猛地把銅錢往炕上一拍,金光瞬間炸開。老太太尖叫一聲,化作團黑煙,撞破窗戶飛了出去。屋裡的麵條、熱水瞬間消失,炕上的熱氣也沒了,隻剩下冰冷的土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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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機子捂著胸口咳嗽:“是個替死鬼……這村怕是不乾淨,當年肯定出過事。”他指著牆上的日曆,“你看那日期,永遠停在十年前的三月初五。”
李嶼風這才注意到,牆上的舊日曆確實停在那一頁,紙都發黃了。他低頭看蘇曉曉,她頸後的熒光紋路還亮著,隻是形狀變了,像片楓葉被風吹得舒展開,紋路裡隱隱能看見細小的符號。
“這紋路到底是啥?”李嶼風輕輕碰了下,蘇曉曉突然瑟縮了一下,嘴裡喊著“彆碰它”。
“彆動!”玄機子突然出聲,“這是‘鎖靈紋’!我在你爺爺的手劄裡見過插圖,說是能鎖住靈體的特殊印記,一般隻會出現在靈體特彆純淨的人身上。”他皺著眉,“可曉曉這紋路……怎麼看著像被人動過手腳?你看這邊緣,有修補的痕跡。”
李嶼風湊近了看,果然見熒光綠的紋路邊緣有幾道細微的金線,像是後來補上的。他心裡一動,想起淩霜師姐給蘇曉曉的銅鈴——那鈴身上的花紋,好像和這紋路有點像。
“難道是師姐……”
話沒說完,院門外突然傳來敲門聲,“咚咚咚”三聲,不快不慢,在寂靜的夜裡格外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