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泛起魚肚白時,小鎮的街道終於有了點生氣。賣早點的鋪子掀開竹簾,蒸籠裡冒出的白汽混著油條的香氣飄出來,驅散了夜裡殘留的水腥氣。李嶼風坐在旅館門口的石階上,看著白貓追著一隻三花貓跑過石板路,突然覺得昨晚的驚心動魄像場荒誕的夢。
“發什麼呆呢?”淩霜遞過來一根剛買的油條,“再不吃就涼了。”
李嶼風接過油條咬了一大口,酥脆的麵衣混著滾燙的熱油滑進喉嚨,燙得他直吸氣:“師姐,你這是想謀害親師弟啊?”
“少貧嘴。”淩霜白了他一眼,自己也拿了根油條,“墨塵師叔去鎮上找車了,說是找到輛三輪摩托,勉強能載我們去河邊。”
“三輪摩托?”李嶼風差點把油條噴出來,“那玩意兒能跑山路?彆半道散架了,我們得推著走。”
“總比步行強。”蘇曉曉抱著白貓走出來,小家夥爪子上還沾著點麵粉,顯然是偷摸蹭了早點鋪的案板,“剛才我問了鎮上的人,他們說下遊那片河灘近幾年淹死過不少人,都說水裡有‘臟東西’。”
李嶼風擦了擦手上的油:“臟東西肯定是陰傀門搞的鬼。對了,昨晚那本賬簿呢?”
“墨塵師叔收起來了。”淩霜往旅館裡瞥了眼,“他說賬簿上的名字得記下來,回頭報給師門,看看能不能聯係上這些人的家屬,總不能讓他們死得不明不白。”
正說著,墨塵推著輛鏽跡斑斑的三輪摩托過來了,車鬥裡還堆著些破舊的麻袋。“隻能找到這個了。”他拍了拍車座上的灰,“車主說這是他拉貨用的,平時能跑山路,就是慢點。”
李嶼風繞著摩托轉了圈,伸手敲了敲車鬥的鐵皮,發出“哐當”的空響:“師叔,這玩意兒看著比我爺爺的老座鐘還古董,確定能跑?”
“試試不就知道了。”墨塵跨上駕駛座,擰了擰油門,發動機“突突突”地響起來,冒出的黑煙差點把蘇曉曉嗆哭,“你看,還能走。”
“我算是看明白了,咱們這趟任務就是來體驗民間疾苦的。”李嶼風扶著蘇曉曉坐上後鬥,自己也跳了上去,“等回去了,我非得讓師傅請我們吃頓好的,紅燒肘子、糖醋排骨,一樣都不能少。”
“先找到屍體再說吧。”墨塵換擋的動作一頓,“昨晚那傀儡師的針我撿回來了,上麵纏著的紅線有陰傀門的咒印,和你爺爺手劄裡提到的‘縛魂絲’很像。”他從口袋裡掏出個油紙包,打開後裡麵是根發黑的紅線,線頭還沾著點凝固的黑血。
李嶼風湊近一看,紅線表麵隱約有銀色的紋路在流動,像是無數細小的蟲子在爬:“這玩意兒看著就邪門,碰一下不會被纏上吧?”
“彆碰。”墨塵把油紙包好收起來,“縛魂絲能纏人魂魄,沾上就麻煩了。不過這絲線的材質很特彆,像是用枉死者的頭發混著屍油做的,陰傀門用這東西控製落水鬼,倒是省了不少功夫。”
三輪摩托“突突”地駛出小鎮,沿著河邊的土路顛簸前行。車鬥裡的麻袋隨著車身晃動,發出“沙沙”的摩擦聲,像是有人在裡麵磨牙。蘇曉曉把白貓抱得更緊了,小家夥也豎起耳朵,警惕地盯著麻袋。
“師叔,這麻袋裡裝的啥?”李嶼風踢了踢麻袋,硬邦邦的像是裝著石頭,“彆是車主藏的私房錢吧?”
“是鎮民捐的石灰。”墨塵回頭看了眼,“他們說下遊河灘太濕滑,撒點石灰能防滑。而且石灰屬陽,能驅點小邪祟。”
“還是鄉親們貼心。”李嶼風抓起把石灰,看著白色的粉末從指縫漏下去,“不過這玩意兒要是撒到眼睛裡,怕是比陰傀門的符咒還厲害。”
淩霜在他胳膊上拍了一下:“正經點。你看前麵,是不是就是那片河灘?”
李嶼風抬頭望去,隻見前方的河岸突然變得開闊,渾濁的河水在淺灘上衝出片扇形的沙地,沙地上散落著些破爛的漁網和生鏽的罐頭盒。幾隻白鷺站在水邊,見摩托靠近,撲棱著翅膀飛進了蘆葦蕩。
“應該就是這了。”墨塵把摩托停在岸邊,“我去周圍看看,你們在這等著,彆亂走。”
李嶼風幫蘇曉曉跳下車鬥,剛想跟上去,卻發現腳邊的沙地在冒泡。起初是細密的小泡,像水燒開似的,很快就變成拳頭大的氣泡,破裂時帶著股腥臭味。
“師姐,你看這……”他話沒說完,沙地突然裂開道縫,隻慘白的手猛地伸出來,抓住了他的腳踝!
“小心!”淩霜用工兵鏟劈過去,卻被那隻手靈活地躲開。手的主人從沙地裡慢慢坐起來,渾身裹著濕漉漉的黑泥,頭發像水草似的貼在臉上,正是昨晚在旅館外出現的那個加油站女人!
“彆打……我沒有惡意……”女人的聲音嘶啞得像漏風的風箱,每說一個字都要咳出點泥水,“我是來……求你們幫忙的……”
李嶼風被她抓得腳踝生疼,想掙開卻發現她的力氣大得驚人:“大姐,有話好好說,先鬆手行不?再抓下去,我腳踝得被你捏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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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這才鬆開手,指縫裡的黑泥蹭在他的褲腿上,留下幾道青黑色的印子。她緩緩抬起頭,露出張被水泡得發白的臉,眼睛裡卻沒有絲毫怨毒,反而透著股哀求:“我知道你們在找……找河裡的屍體……我能幫你們……”
淩霜握緊工兵鏟,警惕地盯著她:“你為什麼要幫我們?你不是陰傀門的人?”
“我不是……”女人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出的水裡竟混著幾片魚鱗,“我是去年夏天……掉河裡淹死的……陰傀門的人抓了我的魂魄,逼我幫他們看屍體……可我不想害人……”
李嶼風皺了皺眉:“你想讓我們幫你什麼?”
“幫我找到我的屍體……”女人的聲音突然拔高,帶著哭腔,“他們把我的屍體藏在下遊的水洞裡,用符咒鎖著,說要等‘大日子’用來獻祭……隻要你們能把我的屍體燒了,讓我魂歸地府,我就告訴你們他們藏其他屍體的地方!”
蘇曉曉躲在淩霜身後,小聲問:“她……她說的是真的嗎?會不會是陷阱?”
李嶼風摸出三枚銅錢,發現銅錢隻是微微發燙,並沒有劇烈震動:“銅錢沒反應,應該不是惡鬼。不過防人之心不可無,我們得跟著她去,但不能全聽她的。”
墨塵不知什麼時候回來了,手裡還拿著根撿來的樹枝,聞言點了點頭:“可以去看看。但必須保持警惕,陰傀門的傀儡術能操控鬼魂說假話,彆被她騙了。”
女人見他們答應,竟對著河水拜了拜,然後轉身往河灘深處走去。她走路的姿勢很奇怪,像是腳下踩著水,每一步都在沙地上留下個濕漉漉的腳印,卻很快就乾了,隻留下層白花花的鹽霜。
“這大姐生前怕是個醃鹹菜的吧?”李嶼風跟在後麵小聲嘀咕,“走哪都留層鹽。”
淩霜沒好氣地肘了他一下:“彆胡說。她魂魄被水泡久了,身上帶著很重的水煞,這鹽霜是水煞凝結的,碰了會倒黴。”
“這麼邪門?”李嶼風趕緊把腳從一個腳印旁邊挪開,“那我剛才被她抓了腳踝,會不會變倒黴蛋?比如走路踩狗屎,喝水嗆著,吃飯噎著?”
“你本來就是個倒黴蛋。”淩霜翻了個白眼,“少想這些有的沒的,看前麵,她好像停了。”
隻見女人站在片蘆葦蕩前,蘆葦長得比人還高,密密麻麻的莖葉間隱約能看到個黑黢黢的洞口,河水正從洞口裡湧出來,帶著股鐵鏽味。“我的屍體……就在裡麵……”她指著洞口,聲音發顫,“裡麵有符陣,你們得小心……”
墨塵從麻袋裡抓出把石灰,往洞口撒了撒,白色的粉末落在水麵上,竟發出“滋滋”的響聲:“果然有符陣。這是‘鎖魂陣’,用來困住屍體的魂魄,不讓它們離體。”
“那怎麼破?”李嶼風掏出銅錢,“用三清鎖妖陣行不行?”
“鎖魂陣是陰傀門的基礎陣法,用陽氣就能破。”墨塵從背包裡拿出火折子和幾張黃符,“我用符紙引陽氣,你們幫我盯著周圍,彆讓東西偷襲。”
他將黃符貼在洞口周圍的蘆葦上,用樹枝蘸了點河水,在符紙上畫了個簡單的陽符,然後點燃火折子。符紙遇火瞬間燃起,卻沒有化作灰燼,反而化作道金色的火苗,順著蘆葦稈鑽進了洞裡。
洞裡傳來陣刺耳的“吱吱”聲,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被灼燒。緊接著,股濃烈的腥臭味湧出來,熏得李嶼風差點吐了:“這味兒比我師叔的臭襪子還上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