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的瓦片還在簌簌往下掉，像下了場碎瓷雨。李嶼風站在供桌旁，破煞刀的金光已經褪去大半，刀身映出他蒼白的臉。剛才擊退門主的狂喜還沒褪去，就被眼前的景象澆了盆冰水——地麵的裂縫像條貪婪的巨蟒，正一點點吞噬著師門的土地，黑氣從裂縫裡湧出來，在半空中凝成一張張扭曲的鬼臉，發出刺耳的尖嘯。
“咳咳……”他捂住胸口劇烈咳嗽，每咳一聲都帶著血絲。體內的本源之力像是退潮的海水般迅速流失，經脈空蕩蕩的，隻剩下刺痛感在反複拉鋸。眉心的銅錢印記暗得幾乎看不見，隻有在他吸氣時才會微弱地閃一下。
“彆硬撐著了。”淩霜走過來，從懷裡掏出個布包，裡麵是曬乾的艾草和糯米，“先把這個敷在傷口上，能暫時擋住煞氣入侵。”她的指尖觸碰到李嶼風胳膊上的傷口時，兩人都哆嗦了一下——他的皮膚燙得嚇人，像是揣了塊燒紅的烙鐵。
墨塵蹲在裂縫邊，往裡麵扔了塊沾著符咒的石頭。石頭剛落下半米，就被黑氣裹住，瞬間化作齏粉。他嘖了一聲，撓著下巴上的胡茬：“他娘的，這煞氣比鎖魂塔裡的邪祟還烈。照這麼下去，用不了三個時辰，整個後山都得陷進地裡去。”
玄機子正用桃木劍在裂縫周圍畫符，劍尖劃過的地方留下金色的痕跡，暫時阻止了裂縫擴大。但他的動作明顯慢了下來，額頭上的冷汗順著皺紋往下淌，剛才強行催動禁術的反噬還在發作，時不時會劇烈地咳嗽幾聲。
“師父，您歇會兒吧。”一個幸存的師弟想接過桃木劍，被玄機子擺手攔住。
“彆碰。”玄機子的聲音有些沙啞，“這符陣得用本命精血維持，換個人就斷了。”他用指尖蘸了蘸嘴角的血跡，往劍身上一抹，桃木劍頓時亮起紅光，裂縫邊緣的黑氣像被燙到似的縮了縮。
李嶼風看著師父顫抖的手腕，心裡像被針紮似的疼。他掙紮著想走過去幫忙，卻被淩霜按住肩膀：“你現在過去也是添亂。剛才爆發的金光耗儘了你大半本源，再不調息，彆說幫忙，能不能站穩都成問題。”
她從懷裡掏出個小巧的青銅鼎，鼎裡插著三炷香，香灰竟是金色的：“這是‘凝神鼎’，師祖傳下來的寶貝，能聚天地靈氣。你趕緊坐下，借鼎裡的靈氣穩住本源。”
李嶼風剛想拒絕，就聽見裂縫深處傳來“哢嚓”的脆響，像是有什麼東西碎了。緊接著，整座山都劇烈搖晃起來，祠堂的梁柱發出“咯吱”的哀鳴，仿佛下一秒就要塌下來。
“不好！錨點的封印鬆動了！”玄機子臉色大變，桃木劍的紅光瞬間黯淡下去，“那老東西在底下破壞錨點！”
李嶼風心頭一緊，也顧不上調息了，抓起破煞刀就想往裂縫邊衝。可剛走兩步，就覺得天旋地轉，眼前陣陣發黑——丹田處的暖流徹底沉寂下去，連帶著那絲梔子花的香氣都消失了。
“笨蛋，坐下！”那道極輕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帶著點急怒，“你現在衝過去，不等門主動手，自己就先摔進裂縫喂惡鬼了！”
李嶼風愣了一下，下意識摸了摸懷裡的日記本。灰暗的封麵上，隱約有金光在流動，像條小小的溪流。他咬了咬牙，依言坐在凝神鼎旁，閉上眼睛努力感受鼎裡的靈氣。
絲絲縷縷的金色靈氣順著他的鼻尖鑽進體內，像涓涓細流彙入乾涸的河道。丹田處的暖流被這股靈氣喚醒，開始緩慢地轉動起來，雖然微弱，卻帶著堅定的力量。
“這才對嘛。”那聲音又響起來，帶著點欣慰，“等你攢夠力氣，再下去收拾那個老東西也不遲。彆忘了，你還欠我一碟桂花糕呢。”
李嶼風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心裡的焦慮也消散了些。他能感覺到，蘇曉曉的靈體雖然還很虛弱，卻一直在陪著他，像顆不會熄滅的星星，在黑暗裡給他指引方向。
裂縫邊緣，玄機子的符陣已經快撐不住了。黑氣像潮水般一波波衝擊著金色的符痕，每衝擊一次，符痕就黯淡一分。有幾隻漏網的惡鬼順著裂縫爬了上來，渾身覆蓋著粘稠的黑泥，指甲又尖又長，正朝著最近的師弟撲去。
“滾開！”墨塵一腳踹飛一隻惡鬼，桃木劍橫掃，將另一隻惡鬼劈成兩半。可惡鬼剛消散，就有更多的從裂縫裡爬出來，像無窮無儘的螞蟻。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墨塵的胳膊被惡鬼的指甲劃了道口子，傷口瞬間變黑，冒出黑煙，“這裂縫裡的陰氣太濃，殺多少惡鬼都沒用！”
淩霜的冰盾已經擴大到極限，將幾個師弟護在後麵。但冰層上布滿了裂紋，惡鬼的尖嘯震得冰盾嗡嗡作響，她的臉色也越來越蒼白——維持這麼大的冰盾，對她的靈力消耗極大。
“師父，要不要用‘爆符’？”淩霜大喊著問道，“把裂縫炸塌，說不定能暫時困住那些惡鬼！”
玄機子搖了搖頭，桃木劍的紅光已經微弱得像燭火：“不行，裂縫下麵就是錨點。用爆符隻會加速錨點的破裂，到時候就算想補救都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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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頭看了眼正在調息的李嶼風，眼神裡閃過一絲猶豫，隨即又變得堅定：“再撐一會兒，等嶼風恢複些力氣，我們就下去加固錨點。”
“下去？”墨塵嚇了一跳，“那裂縫深不見底，下麵全是煞氣和惡鬼，下去不等於送死嗎？”
“總比看著錨點徹底破裂強。”玄機子的聲音異常平靜，“玄門存在的意義，就是守護這個錨點。要是連我們都退縮了，那陽間就真的完了。”
墨塵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最終卻隻是狠狠啐了口唾沫，桃木劍揮舞得更急了：“他娘的，拚就拚了！老子早就想看看冥界是什麼樣子了，正好下去觀光觀光！”
淩霜忍不住瞪了他一眼：“都什麼時候了，還說這種話。”但她的嘴角卻微微上揚，握著冰棱的手也更穩了。
就在這時，裂縫突然劇烈地晃動起來，一股更濃鬱的黑氣從裂縫裡噴湧而出，形成一隻巨大的鬼手，朝著玄機子的符陣抓去！
“不好！”玄機子臉色大變，想後退已經來不及了。鬼手的速度太快，帶著毀天滅地的煞氣，眼看就要抓住他。
“師父！”淩霜和墨塵同時驚呼，想衝過去幫忙，卻被惡鬼纏住，根本脫不開身。
千鈞一發之際，一道金光突然從祠堂方向射來，精準地擊中了鬼手的手腕！金光爆發出刺眼的光芒，鬼手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瞬間化作黑煙消散在空中。
眾人驚訝地回頭——李嶼風不知何時站了起來，破煞刀斜指地麵，眉心的銅錢印記亮著柔和的金光。雖然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卻異常堅定，丹田處的暖流正在快速轉動，帶著淡淡的梔子花香。
“嶼風！”淩霜又驚又喜。
李嶼風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快步走到裂縫邊。破煞刀一揮，金光化作一道屏障，暫時擋住了湧上來的黑氣和惡鬼。
“師父，我下去加固錨點。”他的聲音雖然還有些虛弱，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心，“您和師叔師姐在這裡守住裂縫，彆讓更多的惡鬼上來。”
“不行！”玄機子立刻反對，“你剛恢複些力氣，下去太危險了！要去也是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