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行者號”如同一個在狂暴雷雲中僥幸找到一線生機的旅人，緊緊依附在那條微弱而穩定的能量流上。艦體外，是依舊光怪陸離、物理法則崩壞的混亂虛空，空間褶皺的餘波不時撼動著這條脆弱的通道，引得船身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護盾能量在持續消耗，雖然速度比外麵慢了許多，但仍像一個不斷漏水的桶，提醒著所有人危險的臨近。
艦橋內，燈光因為節能模式而顯得有些昏暗，映照著每一張驚魂未定、汗濕未乾的臉。急促的呼吸聲和儀器低沉的嗡鳴是此刻的主旋律。
“我們…我們還活著？”趙航的聲音帶著劫後餘生的虛脫，他雙手依舊死死抓著操縱杆，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仿佛一鬆開飛船就會立刻失控。
“暫時。”孜婷的聲音冷靜依舊，但仔細聽能察覺到一絲極細微的顫抖。她迅速掃過各項數據，“護盾能量剩餘62，結構疲勞度增加7。我們在這條‘流’裡不能待太久。林露，還能感知到這條路徑的走向嗎？”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林露。她靠在椅背上，臉色蒼白如紙，額頭上布滿細密的冷汗，剛才那一下近乎本能的指引似乎耗儘了她極大的精力。她閉著眼睛，努力平複著呼吸和腦海中依舊翻騰的、來自外界混亂空間的“噪音”。
“…可以…”她聲音微弱，但肯定，“這條‘流’…很奇特…它似乎…嵌在混亂之中，自成體係…像是一條…被遺棄的…能量血管…還在微弱地…搏動…”她艱難地描述著那種玄而又玄的感知，“方向…指向深處…但前麵…有東西…很大的…靜止的東西…”
“靜止的東西？”軍洛的聲音從安全頻道傳來，充滿了警惕，“無人機有發現嗎？”
之前釋放的無人機大部分已在空間褶皺中損毀，僅存的幾架也被緊急召回，此刻正被謹慎地再次釋放，沿著能量流向前探索。
傳回的畫麵依舊扭曲不穩，但比之前直接觀測混亂虛空要清晰許多。能量流像一條發光的河流，在扭曲的背景中蜿蜒向前。幾分鐘後，無人機鏡頭捕捉到了林露所說的“東西”。
那是一個巨大無比的、難以形容的構造體殘骸。
它並非“守望者”風格的幾何星環，也非任何已知文明的造物。它更像是一個…被強行撕裂、部分熔毀又重新凝結的、介於生物器官和機械造物之間的恐怖混合體。巨大的、如同枯萎血管或神經索般的結構從主體斷裂伸出，漂浮在能量流中。其表麵覆蓋著一種黯淡的、仿佛已經死亡的鱗狀或甲殼狀裝甲，上麵布滿了巨大的、猙獰的傷口，有些傷口邊緣還閃爍著極其微弱、不祥的紫黑色能量殘留——與“紫瘴”的能量簽名有著令人不安的相似性，卻更加…古老和純粹。
這殘骸是如此巨大，以至於“遠行者號”在它麵前，就像一粒塵埃飄浮在一艘巨輪的殘破骨架旁。
“…我的天…”鴻宇倒吸一口涼氣，眼睛死死盯著屏幕，混合著恐懼和一種近乎褻瀆的科學狂熱，“這…這是什麼鬼東西？！它的結構…完全違背了任何已知的生物或機械工程學！”
“能量掃描顯示其內部仍有極微弱的能量反應，但活性極低，近乎死亡。”趙娜報告道，聲音緊繃，“那些紫黑色的能量殘留…雖然微弱，但其核心頻率與‘織暗者’、‘紫瘴’高度同源，但…更像是一種‘原初’狀態。”
“原初…”孜婷重複著這個詞，心頭沉重。他們似乎真的接近了源頭。
“殘骸的一部分阻塞了能量流，”小七分析著航道數據，“路徑在此分為數條更細的支流，從殘骸的縫隙中穿過。我們需要選擇一條。”
“哪一條？”趙航看向林露。
林露眉頭緊鎖，全力感知著，片刻後，她指向其中一條相對寬闊的、似乎通向殘骸更深處的支流：“這條…裡麵的‘噪音’…稍微…有規律一點點…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深處…”
這個指引模糊而危險，但在這種情況下，已是唯一的選擇。
“遠行者號”如同探險者深入巨獸的屍骸，小心翼翼地駛入那條支流，穿梭在巨大、冰冷、死寂的結構的陰影之下。近距離觀察，更能感受到那殘骸的詭異和恐怖——那些裝甲的紋理仿佛某種未知語言的扭曲符號，那些斷裂的“神經索”截麵呈現出複雜的、非自然的結晶態。
突然，一艘無人機在靠近一片相對完好的甲板時，傳回的畫麵劇烈抖動起來！
“無人機受到強乾擾！信號衰減！”
“檢測到異常信息流！不是能量攻擊，更像是…某種殘存的…數據碎片溢出！”小七立刻報告。
鴻宇眼睛一亮：“嘗試捕捉！小心解析！”
小七操控著無人機保持距離，同時開始接收並嘗試破譯那溢出的數據碎片。過程極其艱難，數據嚴重損壞且編碼方式前所未見。
幾分鐘後，一段極其破碎、充滿雜音和亂碼的音頻信息流被勉強還原出來，播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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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報…初級容納體…突破…】
【…無法控製…生長…同化一切…】
【…它不是武器￥…是…‘進化’…錯誤的‘進化’…】
【…吞噬創造者&…然後…吞噬更多…】
【…必須…分離…‘放逐’…】
【…代價…巨大…家園…化為￥‘疤痕’…】
【…警告…勿重複…錯誤…‘進化’…之鑰…即是…災禍之始…】
信息再次中斷。
艦橋上死一般的寂靜。
那段破碎的低語，比之前那個瘋狂文明的哀嚎更加清晰，也更加…令人毛骨悚然。它揭示了一個可怕的真相：
“織暗者”…或者說其原型，最初並非外來威脅，而是某個未知文明或許就是這個殘骸的文明）自己進行的某種“進化”實驗或技術創造的產物！它失控了，反過來吞噬了創造者，並最終被其創造者以難以想象的代價很可能就是製造了這片“宇宙疤痕”）從原本的宇宙空間“分離”或“放逐”了出去！
而那把啟動這錯誤“進化”的“鑰匙”，就是一切災禍的開始！
“我的老天…”劉穎的聲音從醫療中心傳來，充滿了震驚和後怕，“他們…他們創造了一個自己無法控製的怪物…然後和它同歸於儘，隻為了把它趕出去？”
“所以‘織暗者’不是自然現象…它是一個…人造的、失控的災難遺留物？”趙娜的聲音乾澀。
“而它的碎片…飄散到了宇宙其他地方…包括黑岩星…包括古陀塔…”軍洛的聲音冰冷，帶著一絲了然，“我們一直在和一個文明的‘實驗事故’的遺毒作戰。”
這個認知顛覆了所有人的想象。他們麵對的，並非某種宇宙固有的邪惡力量，而是一個早已毀滅的文明留下的、仍在不斷擴散的“科技汙染”！
“那‘鑰匙’呢？”鴻宇猛地抓住關鍵，“那段信息說‘進化之鑰即是災禍之始’！那‘鑰匙’是什麼？技術？知識？還是某種…實物？它還存在嗎？是不是就在這片殘骸的某處？”
這個問題讓所有人背脊發涼。如果那導致了一個文明毀滅的可怕“鑰匙”還存在，並且被他們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