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索者號分離後的第七個地球日，諾德尼斯前哨站和靈諭聖所探索隊之間的量子通訊鏈路如期開啟。兩道遙遠的光芒在虛無的宇宙中建立起一座無形的橋梁，連接著兩種截然不同的智慧實驗場。
諾德尼斯前哨站主實驗室
軍洛站在隔離觀察窗前，目光如炬地注視著內部那團已趨於平靜的黑暗物質。他的左臂上，那個曾經帶來無儘痛苦的標記此刻隻傳來一種低沉的、幾乎如同背景噪音般的嗡鳴。劉穎站在他身旁，手中的醫療平板不斷更新著生理數據流。
“標記活動度穩定在基線水平以上17，但神經網絡負荷指標正常。”劉穎報告道，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敢置信的欣慰，“中和程序的效果比預期更好。你現在感覺如何？”
軍洛微微活動了一下左臂，聲音平穩：“像是一直戴著降噪耳機的人突然摘掉了它。世界變得清晰，但某些頻率仍然存在。”他指向隔離艙，“它今天很安靜。”
鴻宇的全息影像突然出現在實驗室中——他本人仍在靈諭聖所，但通過量子通訊實現了近乎實時的遠程參與。“安靜？根據我接收到的能量簽名數據，它內部的活動複雜度比昨天提升了300！”這位首席物理學家的聲音因興奮而高亢，“它不是在沉寂，軍洛，它是在思考！”
趙娜在一旁的工作台上調出數據流驗證鴻宇的話：“他說得對。信息熵值在急劇上升，但輸出卻減少了。它似乎在...整合信息？”
“嘗試溝通序列theta7。”軍洛命令道，走到控製台前。他沒有坐下，而是站著將雙手放在感應板上，閉上眼睛。通過殘存的標記連接和實驗室的增強接口，他直接引導著能量模式。
隔離艙內的黑暗物質輕輕波動，如同墨水滴入水中般舒展又收縮。一組複雜的分形光紋在艙壁上閃爍。
“它在回應！”趙娜驚呼，“模式匹配度89！比任何一次嘗試都高！”
軍洛睜開眼，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但表情未變：“它問我們是否理解‘孤獨’。”
實驗室裡一片寂靜。劉穎擔憂地看著軍洛：“這是它真正的問題，還是某種心理操縱？”
“兩者都是，也可能都不是。”軍洛轉身麵對觀察窗，“對它而言，存在即是連接，吞噬即是交流。被禁錮於此，與它的群體分離，或許是它能想象的最極端形式的‘孤獨’。”他停頓了一下，“我回應說，所有智慧生命都理解孤獨，但克服它的方式不是吞噬他者，而是建立共鳴。”
黑暗物質再次波動，這次更快，幾乎像是戰栗。
“它在分析這個概念，”趙娜看著數據流低語，“‘共鳴’...對它來說是個新詞。”
鴻宇的影像激動地手舞足蹈：“太不可思議了！它不僅在交流，它在學習！抽象概念！軍洛，嘗試引入更多關係性模型...”
軍洛搖頭：“不能太快，鴻宇。這不像教孩子識字。每一次概念傳遞都是一場拔河比賽——我在傳遞理解，它也在傳遞它的本質。推得太猛，要麼標記連接過載，要麼我可能會開始用它的方式‘思考’。”他輕輕握了握左拳，暗示那並非全無風險。
劉穎立刻附和：“軍洛的謹慎是正確的。他的神經邊界仍然需要時間鞏固。今天的會話時間差不多了。”
軍洛點頭，最後向隔離艙發送了一個簡單的脈衝信號——並非詞語，而更像是一種“稍後繼續”的意念。裡麵的物質緩緩平靜下來，仿佛陷入了沉思。
“記錄：樣本表現出高階認知和情感概念處理能力。溝通重點應從基礎信息交換轉向哲學框架探索。”軍洛對係統口述命令，然後看向鴻宇的影像，“你們那邊進展如何？靈諭聖所真的如傳說那樣？”
靈諭聖所共生回廊
鴻宇的實體正站在一個活生生的廳堂之中。四周的牆壁不是金屬或岩石，而是一種不斷緩慢蠕動、發出柔和脈動熒光的生物結構。空氣裡彌漫著一種清新的、類似於雨後森林的氣息，卻帶有一種無法言喻的電子質感。
“軍洛，劉穎，你們絕對無法想象！”鴻宇的聲音通過通訊器傳來，背景裡還有奇特的、如同鯨歌般的悠揚聲音，“這裡根本不是一個‘地方’，而是一個巨大的、活著的超級有機體！諾德尼斯是冰冷的墓碑，而這裡...這裡是沸騰的生命搖籃！”
全息影像傳輸過來，讓諾德尼斯實驗室的眾人看到了令人瞠目結舌的景象：鴻宇站在一條寬闊的“走廊”中，腳下是某種富有彈性的生物基質，散發著微光。頭頂上方，巨大的、薄膜般的結構舒展著，裡麵流淌著發光的能量液，如同宇宙尺度的血管。遠處，一些難以名狀的、優雅的生物形態在緩緩遊動，對鴻宇的存在似乎隻是好奇地一瞥，並無敵意。
“大氣成分持續監測，完全無害，甚至...”林露的聲音加入通訊，她出現在影像中，深吸一口氣，臉上帶著驚歎的表情，“...具有輕微的神經適應性增強效果。感覺像是思維變得更清晰，感官更敏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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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孜婷艦長的影像也切入頻道，她看起來一如既往的冷靜，但眼中閃爍著新的光芒：“我們初步判斷，靈諭聖所是一個基於完全有機科技建造的巨構生物，或者說，一個智慧生態係統。它的‘技術’就是其自身的生物進化程度。軍洛，報告你們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