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之戰”開啟第一年,
三百六十天。
一天不多,一天不少。
白天的天是灰的,淡金色的數據流亮得刺眼,像把陽光都碾碎了,撒在天上;魔焰燒起來,是黑紅交織的團,滾在通天塔周圍,把空氣都烤得發臭。
晚上的天是暗的,數據流帶了點藍,像凍住的冰,妖火亮起來,是散在黑夜裡的綠點,像鬼火,飄來飄去,照得那些扭曲的屍骸更猙獰。
日夜沒停過。
戰鬥也沒停過。
三界交彙的核心,通天塔立在那裡。
像一根柱子,撐著天,也撐著剩下的人最後的希望。
塔身是蒼灰的。不是石頭,不是鐵,摸上去硬得像死人的骨頭,還涼——涼得能順著指尖往心裡鑽。
上麵的瘡疤太多了:最大的一塊在塔腰,像一隻張開的手,五指分明,是魔焰燒的,燒了三天三夜,那地方的顏色黑裡透紅,像結了痂的傷口,碰一下都像會疼;
還有爪印,深得能塞進一個人的拳頭,是妖族重裝兵抓的——那家夥有三層樓高,爪子像鐵鉤,一抓就是五個洞,後來被三個玩家圍著砍,頭掉在地上滾了很遠,血灑在塔壁上,乾了之後,和那些爪印混在一起,分不清哪是血,哪是疤。
原本刻在塔身上的防禦符文,現在大多碎了。
有的斷成兩截,斷口處留著微光,像快滅的燭火,閃一下,又閃一下,沒力氣;有的掉了一塊,露出裡麵更深的紋路,黑沉沉的,像睜不開的眼;隻有塔頂的核心處,還剩一點淡藍色的光,順著塔壁往下流,流到碎符文的地方,能補一點,卻補得慢——敵人攻得太快,剛補好一塊,下一波攻擊就到了,符文的光又暗了些,像被抽走了勁。
塔周的土地,早不是原來的顏色了。
是暗紅的。乾了的血一層疊一層,踩上去會碎,像餅乾渣,一踩就往下掉。
裡麵混著的東西太多了:碎骨頭,有的是人的,有的是妖的,有的還帶著肉渣;斷兵刃,有劍,有刀,有矛,最顯眼的是一把斷劍,插在血土裡,劍柄上裹著塊灰布,上麵有個模糊的“風”字——那是“大風”戰隊的標記,原來五十個人,現在隻剩三個,都在塔上守著,每次看到這把劍,就會多砍幾個敵人。
聯軍圍得水泄不通。
裡三層,外三層,沒一點縫。
最裡麵的是妖族重裝兵:皮膚灰黑,像石頭,手裡的巨斧比人還高,斧刃上的血乾了,黑乎乎的,粘在上麵,他們站在那裡,像雕像,不動,隻有眼睛是紅的,盯著塔,像要把塔生吞了。
中間的是魔族法師:黑袍子,帽子壓得低,看不見臉,手裡的骨頭杖上掛著骷髏頭,冒著黑霧,他們念咒的聲音很低,像蚊子叫,黑霧飄到塔邊,被符文的光擋回去,符文的光就會暗一點,像被吸走了氣。
最外麵的是小妖:灰色的,像影子,跑得飛快,來來回回地轉,有時候會衝上來想爬塔,被塔上的弓箭射下來,掉在下麵的聯軍裡,砸倒一片,引來一陣混亂——但混亂很快就沒了,後麵的聯軍會踩著同伴的屍體,接著往上衝。
戰鬥每時每刻都在爆發。
剛過中午,一個叫“阿武”的玩家從塔上跳下來。他手裡的刀是“影”字輩的,亮得很,跳下去的時候,正好落在一個妖兵後麵,刀一揮,妖兵的脖子就斷了,血噴出來,濺在塔壁上,紅得刺眼。
但沒等他站穩,一個魔兵的矛就從後麵穿了他的胸口,矛尖露在前麵,帶著血。
阿武沒喊,隻是轉過頭,看著塔的方向,手還在抓塔壁,指甲摳進蒼灰的塔身,留下一道血痕,然後身體慢慢變透明——像煙,被風一吹,就沒了。
塔上的人看到了。
沒人哭,沒人說話。
老周把望遠鏡捏得更緊,鏡片上的裂痕又深了點——那是上次被妖火燙的。
他五十多歲,頭發全白了,現實裡是個退伍軍人,現在是聯軍的指揮官,他對著通訊器說:“補位。”聲音沒抖,卻比風還冷。
旁邊的士兵立刻頂了上去,弓箭拉得滿,一箭射穿了那個魔兵的眼睛,魔兵倒下去,被後麵的聯軍踩成了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