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揮中樞的燈，比指揮部的亮。
是水晶燈，裝在天花板上，散發著冷白色的光，把整個屋子照得像冰窖。沒有影子，所有的東西都清晰得過分——沙盤上的每一粒沙，牆上掛的每一張地圖，桌上放的每一件武器，都看得清清楚楚。
祁默站在沙盤前。
他的指尖，正劃過沙盤上一條峽穀。
峽穀很窄，用深黑色的顏料畫的，夾在兩座代表妖魔控製區的灰山之間，像一道裂開的傷口。
這是黑風峽，地圖上標著“險峻”，卻沒標著“隱秘”——尋常人看，這不過是一道普通的峽穀，可在祁默眼裡，這是一條藏在骨頭縫裡的路。
他的“網感”，剛才捕捉到了一絲異常。
不是很明顯，像一根細得幾乎看不見的線，從黑風峽的一頭牽到另一頭。
那是能量流動的痕跡，很淡，被峽穀裡岩石的自然能量蓋著，若不是他的“網感”覆蓋了整個聯軍控製區，根本不可能發現。
然後，他用了【規則窺視】。
眼前的世界，瞬間變了。
原本冰冷的沙盤，變成了流動的數據流，一行行，一列列，在他眼前閃爍。那道淡到幾乎看不見的能量線，在數據流裡變得清晰起來——是魔族的能量，帶著腐朽和血腥的氣息，沿著黑風峽的走勢，彎彎曲曲地延伸，避開了所有的明哨和暗哨。
一條被巧妙偽裝過的秘密運輸路線，就這樣，在他眼前清晰地浮現出來。
祁默的指尖，停在了黑風峽的中段。那裡有一塊突出的岩石，正好能擋住視線，是絕佳的伏擊點。
他沒說話，隻是抬手，按了一下耳邊的通訊器。
通訊器是黑色的，貼在耳後，像一塊小小的黑曜石。按下的瞬間，傳來一陣細微的電流聲，很輕，不仔細聽根本察覺不到。
“暗星小隊，集合。”
命令很簡潔，沒有多餘的字。聲音透過通訊器傳出去，帶著點冰冷的電流感，像冰粒落在鐵板上，沒有任何起伏。
十息。
不多，不少，正好十息。
指揮中樞的門，沒開。
但屋子裡，多了十道身影。
不是走進來的，是從陰影裡“滑”出來的。像十道黑煙，從牆角、從桌下、從地圖後麵的陰影裡，悄無聲息地滑到了地上，落地時連一點聲音都沒有，連水晶燈的光都沒被擋住。
他們全身都罩在暗影作戰服裡。
黑色的，純黑，沒有任何花紋，也沒有任何反光，像能吸光的黑洞。
頭盔把臉遮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一雙眼睛——眼睛是冷的，像冰，像霜，像萬年不化的寒潭，沒有任何情緒，連呼吸都輕得像空氣，站在那裡，就像十塊沒有生命的石頭。
這是聯軍裡最神秘、最精銳的小隊——暗星。直屬於祁默，隻聽他一個人的命令，從成立到現在，執行了三十七次任務，零失敗，零傷亡。
夜孤城，站在隊伍最前麵。
他比其他隊員高一點，站姿更直，像一根繃緊的弦。暗影作戰服在他身上，更顯挺拔，頭盔下的眼睛，比其他隊員更冷，像一把藏在鞘裡的刀，即使沒出鞘，也能讓人感覺到鋒芒。
祁默的目光，掃過這十道身影。
從左到右，每一個都看了一眼。
他沒看他們的臉，隻看他們的手——手都按在腰間的武器上，匕首的柄露在外麵，也是黑色的，和作戰服融為一體。
“目標：黑風峽。”
他的聲音依舊冷，依舊簡潔。“任務：截殺魔族運輸隊，奪取物資，搜尋情報。”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夜孤城身上：“行動要求：無聲，速決。”
最後，他加了一句：“我將親自帶隊。”
沒有質疑。
沒有猶豫。
甚至沒有一個人動一下。
隻有十道微微低下的頭顱。動作整齊，像十棵同時彎腰的鬆樹，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隻有絕對的服從——他們知道，祁默親自帶隊，意味著這次任務不簡單，但也意味著，這次任務一定會成。
祁默點點頭。
沒有多餘的話。他轉身，走向指揮中樞的側門。
那扇門很隱蔽，藏在地圖後麵，推開時沒有任何聲音，門外是一條狹窄的通道，通道儘頭，是通天塔的一處隱秘出口。
暗星小隊，跟在他身後。
十道身影，像十道影子，跟在祁默的影子後麵，沒有一點間隙，也沒有一點聲音。通道裡沒有燈，漆黑一片，但他們走得很穩，沒有一個人碰到牆壁，像是能在黑暗裡視物。
出口在通天塔的第十三層。
是一個很小的窗口，隻能容一個人側身通過。
祁默先出去，落地時腳尖輕點地麵，沒有聲音。然後是夜孤城，再然後是其他隊員，十一個人，從窗口掠出，動作快得像離弦的箭，落地時都隻發出一聲幾乎聽不見的輕響。
夜色，是他們最好的掩護。
通天塔外的夜，比指揮部裡的更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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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被烏雲遮著，星星也少得可憐，隻有幾縷微弱的光，勉強能照亮地麵。祁默和暗星小隊的身影，融入夜色裡，幾乎看不見，隻有偶爾掠過樹木時，會帶起一點極淡的風聲。
他們的速度很快。
不是奔跑，是掠。腳尖點地，身體騰空，像一陣風，掠過草地，掠過岩石，掠過低矮的灌木叢，沒有留下任何痕跡——連草葉都沒被碰彎，連沙粒都沒被帶動。
黑風峽，離通天塔有五十裡。
他們隻用了一炷香的時間，就到了。
峽穀口，罡風呼嘯。
風很大，帶著沙粒，刮在臉上像刀子割。峽穀兩側的岩石，又高又陡，上麵布滿了尖銳的石筍，像一排排牙齒，要把人吞下去。風從峽穀裡穿過去，發出“嗚嗚”的聲音，像鬼哭，又像獸吼，把所有的聲音都蓋了過去。
祁默抬手，做了個“停”的手勢。
十道身影，瞬間停下。
沒有一個人踉蹌，沒有一個人多餘動作，就像被按下了暫停鍵。
祁默指了指峽穀兩側的岩石——那裡有幾處凹陷，正好能容下一個人，而且被岩石擋著，從下麵看根本看不見。
暗星小隊，立刻行動。
夜孤城帶著五個隊員，掠到左側的岩石上，悄無聲息地鑽進凹陷裡。另外四個隊員，跟著祁默，掠到右側的岩石上，也鑽進了凹陷裡。
祁默選的凹陷，在一塊突出的岩石後麵。
他靠在岩石上，閉上眼睛，調整呼吸。罡風刮在他的暗影作戰服上，發出“簌簌”的聲音，卻吹不進衣服裡——這作戰服，能防風，能防音，還能隔絕氣息。他的手，按在腰間的匕首上，指尖冰涼，卻很穩。
【規則窺視】，已經打開。
眼前的數據流，再次浮現。
峽穀裡的能量流動，岩石的結構，甚至遠處傳來的細微聲響，都變成了數據流，在他眼前閃爍。
他能“看”到，峽穀深處，有一隊能量體正在靠近——數量不少，有近百個，還有十幾個能量更強的，應該是護衛，最前麵那個，能量最強，應該是百夫長。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罡風依舊呼嘯，“嗚嗚”的聲音沒停過。祁默的眼睛，始終閉著，但他的注意力，全在峽穀深處——那隊能量體，離峽穀口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終於，他“看”到了。
峽穀深處，出現了一隊身影。
是魔族運輸隊。
最前麵的，是近百名魔族戰士。
他們的皮膚是灰黑色的，頭上長著角，有的長，有的短，都很尖。
他們手裡拿著武器，有的是彎刀，有的是長矛，刀身和矛尖上，都沾著黑色的血，還在滴。他們的盔甲，是生鏽的鐵做的，上麵有很多缺口，卻依舊堅固，反射著微弱的光。
中間的，是數十頭地穴魔駝獸。
體型很大，像大象，卻比大象更壯。皮膚很厚，上麵長著黑色的尖刺，像一排排釘子。它們的背上，馱著沉重的箱子——箱子是黑色的，用黑布蓋著，用粗粗的鎖鏈固定在魔駝獸身上，看起來很重，魔駝獸走一步，箱子就晃一下，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最後麵，是一名魔族百夫長。
他比其他魔族戰士高一個頭，皮膚是深黑色的，頭上的角又長又彎，像兩把鐮刀。
他的盔甲，比其他戰士的精致，上麵刻著骷髏圖案，還冒著淡淡的黑色霧氣——那是魔族的煞氣，煞氣越濃，實力越強。
他手裡拿著一把巨斧，斧刃上有紅色的紋路，看起來很鋒利，走在隊伍最後麵，眼神警惕地掃著四周。
隊伍走得很慢。
魔駝獸太重，走一步要頓一下。魔族戰士也很謹慎，每走幾步，就會停下來，看看四周，確認沒有危險再走。
祁默的眼睛，慢慢睜開。
眼神裡，沒有任何情緒，隻有冷靜。
他看著運輸隊一點點走進峽穀，一點點靠近他選的伏擊圈——那塊突出的岩石下麵，正好是峽穀的中段，也是運輸隊最容易放鬆警惕的地方。
當最後一頭魔駝獸，走進伏擊圈時。
祁默眼中，數據流一閃。
他的右手，做了一個隱秘的手勢——手指微動，食指和中指並攏，輕輕向下一壓。
這個手勢，隻有暗星小隊能看懂。
行動！
沒有喊殺聲。
沒有能量爆鳴。
甚至沒有一點多餘的聲音。
隻有死亡般的寂靜。
第一瞬。
峽穀兩側的陰影裡，突然射出數十根弩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