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秩序方舟”拖著殘破的艦體,如同一位曆經鏖戰、遍體鱗傷的騎士,緩緩駛入邏輯錨點內部zeroseven平台的專用泊位。與離開時相比,它外殼上新增的灼痕、扭曲的裝甲板以及偶爾閃爍的電弧,無聲地訴說著在“沉寂回廊”經曆的凶險。
泊位周圍,自動維修臂如同機械的觸手般緩緩探出,開始對接方舟的受損區域,進行初步的結構穩定和外部損傷評估。平台內部柔和的光線灑在艦橋上,映照著幾張疲憊卻帶著深思的臉龐。
艙門開啟,林墨第一個走下舷梯,腳步略顯虛浮。深度連接規則之海帶來的精神負荷遠超乎想象,若非“心象閉環”和源血之種的支撐,他的意識恐怕早已在那片怒海中迷失。淩霜緊隨其後,她的臉色也有些蒼白,靈能過度消耗的後遺症尚未完全消退,但她依舊保持著警惕,目光掃視著熟悉的平台環境。吳庸和小李則需要留下來,配合平台工程師進行更詳細的損害評估和緊急維修。
範因斯坦博士的意識副本早已將初步分析報告發送至平台主控中心。“直接去分析室,”博士的電子音在內部通訊中響起,“我們需要儘快整合所有數據,尤其是林墨帶回來的那些……顛覆性認知。”
分析室內,巨大的全息星圖懸浮在中央,原本代表“沉寂回廊”和“虛空之繭”的區域被高亮標記,周圍環繞著大量不斷滾動、更新的數據流和理論模型。林墨帶回的關於規則衝突、異種規則汙染、集體意念的信息,如同投入靜湖的巨石,在博士建立的模型庫中激起了滔天巨浪。
“首先,確認一個重要推論,”博士沒有寒暄,直接切入主題,全息影像上展示出複雜的規則拓撲結構圖,“根據林墨感知到的‘規則傷疤’形成過程——即原有秩序被‘衝擊’撕裂並汙染——我們可以合理推測,‘共鳴體’之間所謂的‘共鳴’,本質上是一種基於同源創傷的、規則層麵的‘感染共振’。”
影像變化,模擬出幾個不同的、但內部同樣混亂的規則結構體,它們之間延伸出扭曲的、代表規則信息交換的連線。
“它們並非主動溝通,而是因為共享相似的‘創傷模式’和‘異種規則汙染’,導致其內部規則的振動頻率在特定波段產生耦合。一個‘共鳴體’的劇烈活動比如我們遭遇的攻擊),會像在池塘中投入石子,通過這種‘共振’將波動傳遞給其他‘共鳴體’,可能引發連鎖反應,甚至吸引它們靠近。”
淩霜蹙眉:“這意味著,我們如果再次對一個‘共鳴體’采取激烈行動,可能會驚動更多的‘它們’?”
“可能性極高。”博士確認道,“這也解釋了為什麼‘共鳴體’有時會表現出集群性。它們並非有組織的軍隊,而是一群被相同病痛折磨、相互間無意識傳遞著痛苦的病人。”
這個比喻讓分析室內的氣氛更加凝重。
“其次,關於你帶回來的那些模糊坐標。”博士將星圖放大,幾個微弱的光點在浩瀚的星海中閃爍,它們的位置飄忽不定,仿佛信號受到嚴重乾擾。“這些坐標並非穩定的空間位置,更像是……規則創傷在宇宙背景輻射上留下的‘漣漪印記’。它們指向的,確實是其他的‘規則傷疤’,也就是其他‘共鳴體’。”
其中一個光點,相較於其他幾個,顯得稍微穩定和清晰一絲,其規則漣漪的“頻譜”也與“虛空之繭”有微妙的相似之處,但又存在明顯差異。
“這個目標,我們暫時標記為‘回響節點apha’,”博士指向那個光點,“根據模型推算,它可能處於一個相對‘穩定’的病變期,內部的規則衝突或許沒有‘虛空之繭’那麼極端狂暴。理論上,它可能是一個更理想的……研究乃至‘治療’實驗對象。”
“治療……”林墨低聲重複著這個詞,目光緊鎖著那個名為“回響節點apha”的光點。在親身感受過“虛空之繭”那無儘的痛苦後,這個詞語在他心中擁有了前所未有的分量。
“但這需要方法,林墨。”博士的語氣嚴肅起來,“你之前的‘秩序安撫’是一個方向,證明了非破壞性乾預的可能性。但這遠遠不夠。要真正進行‘規則淨化’,我們需要理解異種規則的‘語法’,需要能夠精準識彆並分離它們與原生規則的工具,需要一種能夠穩定創傷規則結構、促進其‘愈合’的‘信息抗體’或‘規則粘合劑’。”
博士停頓了一下,全息影像上開始浮現出大量複雜到令人頭暈目眩的數學公式、信息拓撲模型以及基於林墨“信息編織”能力推演出的幾種理論上的“淨化協議”。這些協議無一例外,都對精神力量的精細操控、對規則本質的理解深度以及對信息側碎片的運用提出了近乎苛刻的要求。
“基於你目前的能力,‘信息編織’更多是用於構建防禦如邏輯閉環)、進行有限的信息探查和乾擾。要達到‘手術’級彆的精度,你需要更深層次的進化。你需要真正理解‘信息’如何構建‘現實’,如何從根源上影響甚至重塑局部規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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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墨沉默著,感受著體內那沉睡的“世界編輯器”本源、躍動的源血之種能量以及那碎片化的信息側權柄。它們力量強大,卻如同散落的工具,缺乏一個統一的、指向終極目標的“藍圖”來整合。
就在這時,仿佛感應到了他內心深處的渴求與迷茫,以及博士話語中提到的“藍圖”一詞,一段極其古老、被封存在他意識最深處、源自“世界編輯器”核心數據庫的加密信息流,突然被觸動了。
一股龐雜而浩瀚的信息洪流,並非強製性的灌輸,而是如同緩慢展開的古老卷軸,開始在林墨的感知中流淌。那不是具體的知識或技術,更像是一種……“概念框架”,一種描述宇宙底層信息結構與規則生成邏輯的“元語言”。
它的名字自然而然地浮現在林墨腦海——
“創世藍圖殘篇)”
這並非真正的創世說明書,而是“世界編輯器”所屬文明,對宇宙規則進行理解、乾預和局部“編輯”時所依賴的基礎理論框架的一部分,是殘缺的、碎片化的。但它所揭示的視角,是前所未有的——它將宇宙萬物,從基本粒子到星辰運轉,從物理定律到概率雲,都視為不同複雜度、不同層級的“信息結構體”。
在這“藍圖”的視角下,“規則”不再是不可觸碰的鐵律,而是可以被閱讀、解析,甚至在足夠理解的基礎上,進行有限“編譯”的“信息代碼”。而“虛妄之潮”的悖論攻擊,可以理解為一種惡意的“信息病毒”或“邏輯炸彈”;“共鳴體”的規則創傷,則是“信息代碼”被汙染、結構崩潰後的“係統錯誤”。
林墨猛地睜開眼睛,瞳孔深處仿佛有無數細微的幾何符號和信息流一閃而過。他抬起手,指尖無意識地在空中劃過,一道極其微弱、但結構異常穩定和諧的淡金色光痕隨之浮現,持續了數秒才緩緩消散。這不是靈能,也不是簡單的信息投影,而是他本能地、依照剛剛理解的某種基礎“信息結構”,對周圍空間規則進行的極其微弱的“編譯”嘗試。
“林墨?”淩霜第一時間察覺到他氣息的變化,那是一種混合了震撼、明悟和極度專注的狀態。
範因斯坦博士的數據流也出現了短暫的停滯,顯然檢測到了林墨周圍異常規則波動。“你……接觸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