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芒並非毀滅性的爆發,而是一種溫和的、浸潤性的同化。當視覺恢複時,淩霜和她的“探針一號”艦隊發現自己已不在那條光怪陸離的回廊之中。他們懸浮在一個無法用大小衡量的空間裡——或許無限廣闊,或許無限微小。這裡沒有上下左右,沒有星辰,沒有實體結構,隻有無數流動的、交織的光線,這些光線並非單純的能量,更像是凝固的曆史、壓縮的知識、乃至具象化的規則本身,它們構成了一個龐大到超越理解的信息宇宙。
“核心檔案庫……”淩霜喃喃自語,她的聲音在這片奇異的空間裡沒有產生回聲,而是被那些流動的光線輕柔地吸收、傳遞。“我們進來了。”
艦隊的所有傳感器瞬間過載了百分之七十,瘋狂湧來的數據流遠超其處理上限。艦載ai發出急促的警報,但很快,一種來自檔案庫本身的、溫和的力場介入,幫助過濾和緩衝了信息洪流,隻將能夠被當前科技水平理解的部分呈現出來。
“指揮官,我們已進入‘核心檔案庫’。”淩霜穩定心神,向林墨彙報,“這裡……是一個純信息構成的領域。物理法則在這裡幾乎無效。傳感器正在接收難以想象的海量數據。”
星語議會主控中心,林墨等人通過淩霜艦隊傳回的、經過初步處理的感官數據,也能窺見那信息宇宙的冰山一角,無不感到震撼。
“優先尋找關於‘觀察者’、‘同化者’、‘最終協議’和鑰匙碎片的信息!”林墨壓下心頭的悸動,命令道。
“正在嘗試建立定向檢索……”淩霜回應。她嘗試著將思維聚焦於這幾個關鍵詞,令人驚訝的是,隨著她的意念,周圍流動的光線仿佛擁有生命般開始響應、重組。一部分光線彙聚過來,在她麵前編織成一幅幅動態的、充滿象征意義的圖景,同時,那些之前在回廊中聽到的“低語”,此刻也變得清晰起來,彙合成一段段可以理解的信息流。
首先展現的,是關於“觀察者”的碎片。
圖景中,宇宙呈現出一種極其古老、尚未完全分化的混沌狀態。沒有具體的形象,隻有一種無處不在的、冰冷的“注視感”。信息流揭示:「觀察者,非生命,非意識,乃宇宙底層規則之自檢機製具象化。其存在為確保規則穩定,清除‘異常’與‘冗餘’。其‘注視’即規則掃描,其‘乾預’即規則修正抹除。」
接著,是關於“靜默帷幕”的由來。
圖景變換,展現出早期宇宙中,無數原始文明在“觀察者”的冰冷注視下,或因發展路徑“偏離基準”,或因自身存在形式被視為“規則冗餘”,而被無聲無息抹去的場景。恐懼在幸存的智慧種族中蔓延。信息流繼續:「為求存,遠古聯合文明‘織網者’前身)傾儘所有,構建‘靜默帷幕’——非物理屏障,乃宇宙級信息偽裝協議,旨在將已發展文明‘標記’為規則背景噪音,規避‘觀察者’掃描。」
然後,是“帷幕”的衰敗與“同化者”的誕生。
圖景變得黯淡、破碎。顯示“靜默帷幕”並非完美,其運行需要消耗某種宇宙本源能量,且隨著時間推移,或因內部規則衝突,開始出現“破損點”。更可怕的是,一種新的威脅出現了——並非來自外部,而是源於某些試圖主動“擁抱”觀察者、追求所謂“規則歸一”的文明。他們放棄了獨立性與多樣性,將自身文明的一切融入一種冰冷的、不斷同化一切的意識集合體。信息流帶著明顯的警示意味:「‘同化者’,由叛離者文明演化而來。其核心教義:‘存在即悖論,歸一即永恒’。其存在形式為意識集合體,以吞噬、轉化其他文明信息與物質,擴張自身為唯一目的。其乃‘靜默帷幕’最大破壞者,其大規模同化行為產生的規則漣漪,極易吸引‘觀察者’注視。」
“‘同化者’……竟然是叛徒文明變的?”吳庸的聲音帶著怒意,“為了所謂的‘永恒’,就甘願當清理文明的幫凶?”
“更準確地說,他們把自己變成了另一種形式的‘清理工具’。”範因斯坦博士語氣沉重,“這解釋了為什麼‘織網者’對他們如此警惕。”
關鍵信息接踵而至——關於“最終協議”。
圖景顯示,“織網者”意識到“靜默帷幕”無法永久維持,終將徹底失效。他們集結了跨越數個宇宙紀元的知識與力量,試圖創造一個終極解決方案。信息流揭示:「‘最終協議’,非武器,非防禦,乃對宇宙底層規則的一次……‘提議’或‘補丁’。其核心功能:並非對抗‘觀察者’,而是嘗試與規則底層建立新的‘契約’,為‘多樣性’與‘自主演化’爭取合法的存在空間。重啟協議,需集齊分散的‘鑰匙碎片’,在特定‘協議節點’執行。」
最後,是關於鑰匙碎片本身。
圖景展示了七塊形態各異、但散發著同源光輝的碎片,它們最初是一塊完整的“規則共識結晶”,由“織網者”及眾多盟友們共同創造,但在一次與“同化者”主力的慘烈衝突中,為防被一網打儘,被迫分散藏匿。信息流提供了至關重要的線索:「已知碎片位置:1.‘織網者’最後的哨站已獲取)。2.‘記憶方舟’沉沒之地坐標附後)。3.‘萌芽紀元’核心世界遺跡坐標附後)。4.‘虛無之喉’邊境坐標附後,警告:該區域已被‘同化者’先鋒力量標記)。5.‘逆時漩渦’坐標附後,規則極度混亂)。6.‘文明墓碑’群坐標附後,需特定共鳴頻率激活)。7.…………信息嚴重損毀加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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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塊碎片的信息,被一層極其強大的加密鎖死,無法讀取。
“七塊碎片……我們隻拿到了一塊。”淩霜消化著這些信息,感到肩上的壓力如山般沉重,“而且其中一塊,就在‘同化者’的眼皮底下。”
“至少我們現在有了明確的目標。”林墨的聲音傳來,依舊沉穩,“範因斯坦博士,立刻記錄並分析所有坐標。吳司令,評估前往這些坐標的風險與可行性。”
“明白!”
“正在處理!”
就在這時,協奏基石的意識波動帶著前所未有的急促感介入:「檢測到高優先級加密信息包,標簽為‘致後繼者:關於觀察者之眼’。信息包附著於‘最終協議’說明數據流末端。」
“調出來。”林墨立刻命令。
新的信息流展開,沒有圖景,隻有一段冷靜到近乎殘酷的文字信息,仿佛“織網者”最後的遺言:
「後繼者,若你聽到此信息,說明‘帷幕’已千瘡百孔,‘觀察者’的目光或許已再次落在我們曾經的疆域。需知,‘觀察者’並非絕對公正的‘神’。其規則基準,存在一個我們無法理解、但確信存在的……‘偏好’或‘漏洞’。其對‘高度同質化’、‘停滯’的文明容忍度極高,甚至視其為‘穩定’。而對‘快速演化’、‘多樣性’、‘個體意識凸顯’的文明,其‘清除優先級’最高。‘同化者’並非偶然,其道路,在某種程度上,是對‘觀察者’規則的……一種扭曲的‘順應’。」
這段信息如同冰水澆頭,讓所有聽到的人感到刺骨的寒意。
“觀察者……清除的不是‘壞’的文明,而是‘不同’的、‘活躍’的文明?”範因斯坦博士的聲音帶著顫抖,“這……這算什麼規則自檢?這簡直是……意識的天敵!”
“所以,‘同化者’選擇自我湮滅個性,融入集體,反而成了一種……生存策略?”吳庸感到一陣荒謬和惡心。
林墨沉默著,這個真相比他預想的更加黑暗。星語聯盟,恰恰是一個鼓勵多樣性、快速演化、個體價值得到尊重的文明集合體。這簡直像是在“觀察者”的槍口上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