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12保安
張浪把油紙包往懷裡一揣，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指腹抵著賬本邊緣磨出的毛邊。
“範村長，郝建和老周都是我的好朋友，現在都在他們的手。我要是就這麼走了，這輩子都睡不踏實。”
他往灶膛裡添了根鬆柴，火星子濺在青磚上。
“您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想辦法把我帶到那個祭祀大會的現場。哪怕讓我遠遠看著也行。”
老人無奈地搖了搖頭，枯瘦的手指在膝蓋上反複摩挲著，聲音裡滿是無力。“連我都被他們逼著加入了這個邪教，我能有什麼辦法？他們說了，要是這個邪教出了點事，我也一樣跑不了。我就是希望，這個邪教不要傷害我的家人。”
他頓了頓，像是下定了很大決心才繼續說道。
“小夥子，烏木道人說了，今天晚上他們就會在山洞裡舉行拜月儀式。這附近的教徒，連帶著縣裡的和鄉裡的都會來參加。他們說要搞什麼人皮祭祀。
小夥子，我能看出來你是一個心地善良的人，你還是抓緊時間趕緊走吧，千萬彆被這些家夥害了。我交給你的賬本，如果你逃了出去，就想辦法把這些東西交給市裡省裡的領導。”
張浪緊緊攥著拳頭，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他望著老人，眼神堅定。
“範村長，我不能走，郝建和老周還在他們手裡，我必須救出他們。求您給我想個辦法吧。”
老人看著他執拗的樣子，長長地歎了口氣，眼神複雜。
“難啊，這夥人的勢力太深了，而且都是心狠手辣。範二愣子就是最的代表，我雖然沒有看見，但是村裡麵有人說是他親手殺死了自己的親閨女小蘭。對了，忘了跟你說，今天晚上的拜月儀式，那個拜月神教的大護法也會來這裡。那個護法本事很大。”
“那護法據說能空手捏碎青石，前幾天有人看見他在山神廟前，隻用兩根手指就夾斷了鬨事者的手腕。”
範天明的聲音剛落，就見張浪的指尖突然攥緊了衣襟，指節泛白得像凍住的冰棱。
他喉結滾動了兩下，眼底卻燃起簇火苗。
“您說的這位護法，是不是總穿件月白長衫？戴著一副金絲眼鏡，看起來文質彬彬的。”
見老人點頭，張浪突然冷笑一聲，指腹無意識摩挲著袖口——他已經知道這個護法是誰了。
窗外的銅鈴又響了起來，這次卻像敲在張浪的心上。他突然站直身子，剛才還帶著頹色的肩膀挺得筆直，方才被老人抓住的胳膊上，已經留下幾道紅痕。
“這樣我更不能走了。”
他伸手拍了拍懷裡的油紙包，油布摩擦的窸窣聲裡，透著股破釜沉舟的決絕，“趙陽越是看著斯文，手段就越陰狠——郝建他們落在這種人手裡，多等一刻就多一分危險。”
張浪伏在齊腰深的菅草叢裡時，月光正順著鷹嘴崖的輪廓淌下來，在洞口投下片慘白的光暈。
那山洞的裡麵不時傳來似有似無的誦經聲。村長告訴過他，一旦誦經聲停止，就要開始進行恐怖的人皮祭祀
那些木頭人就立在光暈邊緣，十二尊身影並排戳在青石板上，比尋常人高出半個頭，關節處的紅繩在月色裡泛著油亮的光，像剛浸過血。
他眯起眼仔細看去，才發現木頭人的臉是用整段桃木削成的，眼窩挖得極深，裡麵嵌著的黑琉璃在燭火裡忽明忽暗，竟像是在轉動。
最駭人的是它們身上的符紙——黃裱紙邊緣已經發黑，朱砂畫的符咒蜿蜒如蛇，有張符紙被山風吹得掀起角，露出底下木頭的紋路，竟像是用刀刻出的人臉輪廓。
有隻夜蛾撲向最近的木頭人，剛碰到它的道袍袖口，就突然墜落在地，翅膀還在抽搐著，像是被什麼無形的東西攥碎了。
張浪的心裡明白了，山洞的裡麵已經在進行著祭祀儀式。這12個木頭人充當了臨時保安的角色。
“哢嗒”一聲輕響，張浪攥著的石塊硌得掌心發麻。他看見有個教徒端著銅盆從洞裡出來，木頭人轉動脖頸時，關節發出的聲響像咬碎骨頭，卻連眼珠都沒動一下——原來這些東西隻認符咒指令，對活物的動靜毫無反應。
他突然把石塊朝左側第三尊木頭人擲過去。石塊撞在桃木胸膛上的瞬間，那張黃符突然鼓起，像有人在紙下吸了口氣。木頭人猛地抬起胳膊，黑琉璃眼珠轉向草叢的方向，紅繩纏繞的手指發出“咯吱”聲，竟在青石板上掐出淺淺的凹痕。
“你們這些木頭王八來抓我呀！”
張浪突然從草叢裡跳起來，故意把灰布褂子的下擺掃過菅草。十二尊木頭人同時轉向他，道袍下擺掃過地麵時，帶起的風裡飄著股鬆木燃燒的焦味。
他拔腿往斜後方跑，眼角的餘光瞥見木頭人邁動的步伐——它們的膝蓋不會彎曲，每一步都像樁子似的砸在地上，卻跑得極快，紅繩在腳踝處繃得筆直，符紙被風掀起又落下，露出底下刻著的“鎮”字。
跑過那片預先撒過朱砂粉的亂石堆時，張浪突然轉身，從懷裡掏出張黃符。木頭人追進亂石圈的瞬間，他將符紙往地上一拍，口中念起從師父那裡學來的口訣。
這陣法本是驅邪用的，他在石縫裡嵌了七枚銅錢，又用鬆脂畫了圈，此刻被月光一照，銅錢突然泛起金光，在地上拚出個倒扣的蓮花形。
“嗡”的一聲輕響，金光突然從石縫裡湧出來，在半空凝成道透明的屏障。最前麵的木頭人撞上去，符紙瞬間燃起藍火，黑琉璃眼珠“啪”地裂開，露出裡麵塞著的自己身上的玄血浸過的棉絮。
張浪感覺到丹田處一陣抽痛，像是有股力氣被陣法吸走，他死死咬著牙往前推掌，指尖的血珠滴在陣眼上，金光頓時又亮了三分。
木頭人們在陣裡亂轉，紅繩纏繞的胳膊互相碰撞，桃木身軀撞在金光屏障上，發出悶響。
有尊木頭人的頭顱突然歪向一邊，符紙徹底燃儘後，露出底下刻著的人臉——竟和小蘭有七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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