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放下酒杯想了想,過年期間老二在縣城的飯店忙得腳不沾地,難得主動招呼,便揮揮手。
“既然你二姐發話,那就去吧。路上看好孩子,彆瞎跑。”
“哎!”
姐弟倆異口同聲地應著,拽上抱著小萌娃的胡媚娘就往外衝。
兩個穿紅戴綠的小家夥剛被肉膩得蔫蔫的,一聽要去縣城,頓時來了精神,小短腿在雪地上噔噔噔跑得飛快。
胡媚娘裹著件棗紅色的棉襖,被他們拽得踉蹌幾步,笑著嗔怪。
“慢點跑,當心摔著!”
村口的公交車“哐當哐當”搖過來時,車身上還結著層薄冰。幾人踩著雪跳上車,塑料座椅涼得刺骨,卻擋不住張浪和張華的興奮勁兒。
不過半小時車程,車一進縣城地界,窗外的景象就熱鬨起來——路邊的楊樹上掛滿了紅燈籠,賣糖葫蘆的小販扛著插滿紅果的草靶子,在人群裡穿梭吆喝。
“到啦到啦!”
穿虎頭鞋的小萌娃扒著車窗喊。幾人剛擠下車,就被一股混合著糖香、麵香和炭火味的熱氣裹住。
眼前的大集像條沸騰的長龍,攤位一個挨著一個,五顏六色的貨物從路這頭鋪到路那頭。
最惹眼的是各種素食小吃攤。炸糖糕的油鍋“滋滋”冒響,白胖的麵劑子在油裡打個滾,就變得金黃鼓脹,撈出來往糖霜裡一滾,甜香能飄出老遠。
蒸米糕的籠屜一掀,白蒙蒙的熱氣裡混著桂花味,雪白的米糕上嵌著紅棗、葡萄乾,顫巍巍的像塊軟玉。
穿藍布衫的老太太守著個砂鍋,裡麵燉著軟糯的紅薯、山藥,盛在粗瓷碗裡,冒著甜甜的熱氣。
“糖葫蘆!冰糖葫蘆!”
穿軍大衣的小販扛著靶子走過,上麵的糖葫蘆紅豔豔的,裹著晶瑩的糖殼,有的還夾著豆沙、核桃,引得小萌娃直拽胡媚娘的衣角。
張華拉著張浪衝到炒年糕攤前,老板揮著大鏟子,把切成塊的白年糕倒進大鐵板,淋上紅糖漿,撒把芝麻,翻炒得黏黏糊糊,盛在紙碗裡遞過來,燙得人直嗬氣,卻忍不住一口接一口——甜絲絲、糯嘰嘰的,比家裡的肉肘子清爽多了。
小吃攤旁邊就是熱鬨的娛樂區。
套圈的攤位前圍了裡三層外三層,地上擺著瓷娃娃、小火車、塑料手槍,還有活蹦亂跳的小金魚。
穿花棉襖的姑娘攥著竹圈,眯著眼瞄準個絨毛兔子,手一鬆,竹圈在空中劃個弧線,“啪”地落在兔子旁邊的空地上,引得周圍人一陣惋惜。
紮氣球的攤子更熱鬨,老板把五顏六色的氣球綁在木板上,支起小桌子讓客人站著打槍。
“砰!”
一個戴棉帽的小夥子扣動扳機,紅氣球應聲炸開,老板立刻吆喝。
“好槍法!再來一個!”
兩個小萌娃看得眼睛發直,拉著張浪要試試,張浪捏著玩具槍瞄準半天,子彈卻打偏到了黃氣球旁邊,逗得胡媚娘直笑。
胡媚娘牽著兩個孩子在捏麵人的攤位前停下,老師傅的手像有魔法,一團彩色麵團在他手裡搓揉捏按,轉眼就變成個紮小辮的娃娃,再用細竹簽一挑,遞到孩子手裡。
小萌娃舉著麵人,笑得眼睛眯成了縫,剛才被肉膩住的愁雲早就飛到了九霄雲外。
張浪啃著根脆生生的冰糖葫蘆,看著眼前喧鬨的人群、飄著熱氣的小吃攤、孩子們的歡笑聲,感覺堵在喉嚨裡的油膩感終於散了。
他撞了撞張華的胳膊。
“還是城裡好,有這麼多好吃的素的。”
張華正咬著塊米糕,含混不清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