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一路無言,腳步卻分外堅定。夜色如墨,深林之中仿佛籠罩著一層濕冷的霧氣,樹葉被夜風吹得簌簌作響,偶有星光穿透林葉的縫隙,碎成點點銀光,灑在他們衣袖上,映出斑駁的濕痕與泥漬。濕氣凝在發梢,呼吸間儘是草木的腥甜與腐敗的氣味。前路狹窄蜿蜒,獸道陡峭險惡,石縫間積滿厚厚的青苔,腳底稍一打滑便是萬丈深穀。偶爾傳來夜鳥驚飛的撲翅聲,隱約夾雜著不知名獸類的低吼,令寂靜更顯壓抑。
嶽飛走在最前,手中長刀權作柴刀,每一步都踏得穩若磐石。他的肩膀微微前傾,借著刀鋒的寒光,細細劈開橫生的荊棘藤蔓。刀光掠過時,冷芒與星光交織,像在黑暗中撕開一道狹窄的亮口。他的動作不急不緩,卻帶著一股壓抑的殺意,似乎連夜風都不敢吹得太響。
秦梓蘇與歐陽林緊隨其後,腳步一輕一重踩在濕土之上,發出細微的聲響。二人各執尺長木棍,一點點撥開密草探尋毒蛇蹤跡。歐陽林額角滲出細汗,右手暗扣腰間素心劍扣,指節緊繃,掌心微微發熱,目光如鷹般掃過每一處黑影。秦梓蘇則悄然扣住袖中三支穿雲鋼針,那幾枚細小的鋼針在夜色裡泛著若隱若現的寒光,仿佛一旦出手便能奪命無聲。兩人一前一後,神情凝重,始終緊貼嶽飛的身影,不敢讓距離拉開半分。
殿後的秦嶽步伐比前方略慢半拍,卻穩健而輕巧,像一頭隨時會爆發的猛獸。他將玄獠斷芒槍拆作兩段,隻握著半截短槍在手,另一半橫掛背後。短槍在掌中被緊緊攥得咯吱作響,寒光在槍尖遊走。他的眼神始終掃著身後,偶爾快速回望四周,風聲草動都逃不過他的感知。夜風卷動葉梢時,他的手指便會無聲收緊幾分,整個人像弓弦般隨時可能彈起。林間的每一絲氣息,每一縷異動,都在他心頭蕩起一圈圈漣漪。
正當四個人在密林中快速穿行的時候,最前方的嶽飛突然停下腳步,低低的蹲在地上,恨不得把整個身子都藏在樹叢之中。跟在他身後的歐陽林和秦梓蘇也立刻有樣學樣,學著嶽飛的樣子小心的隱藏起自己的身形。秦嶽在後方最慢,他的全部精力都放在身後的戒備之上,沒留神前麵三人突然潛行,輕輕的撞到了歐陽林的身上。猛然之間,秦嶽正要出聲詢問,就看到歐陽林輕輕的一拉他的衣襟,快速的把他拉低了身子,秦嶽知道前麵必然出現了什麼要緊的事情,當下也不敢多問,屏住呼吸,緊緊的隱在歐陽林的身側。
正當四人於密林間快速穿行之時,前方的嶽飛忽然神色一緊,腳步猛地收住,整個人如獵豹般低伏,身子幾乎完全隱入濃密的樹叢之中。夜風吹動樹葉,沙沙作響,他的呼吸卻靜得仿佛與風聲融為一體。跟在他身後的歐陽林和秦梓蘇心頭一驚,卻絲毫沒有發出聲響。反應極快,立刻效仿——歐陽林側身貼向一棵老鬆,凝神靜氣,小小的收斂全身的氣息,右手死死的抵住腰間的暗扣,隻待必要的時候,可以立刻抽劍在手,猛地攻向敵人。秦梓蘇則無聲蹲下,他的右手輕輕的把掌中的木棍鬆開,繼而牢牢的握住腰間的鞭稍,左手指尖暗扣的三支穿雲針蓄勢待發,像是隨時會射出去的冷電。
唯獨殿後的秦嶽慢了半拍,他仍然將注意力死死鎖在身後,竭力捕捉著風草的每一絲異動。正因如此,他沒留意到前方三人已完全潛伏,待他跨出一步時,身體便輕輕撞上了歐陽林的肩頭,他心中猛然一驚,正要開口詢問。“噓!”歐陽林微微轉身,輕輕的把手搭在他的唇上,緊跟著左手迅速伸出,悄然一拉秦嶽的衣襟。那力道乾脆而果斷,將他生生拉低身形。秦嶽心頭微震,卻瞬間明白過來:前方必然有要緊之事。他立刻屏住呼吸,壓低身體,像鷹般隱在歐陽林的身側,連心跳都似乎收斂了幾分。
整個空間空寂無人,仿佛連空氣都被夜色壓得凝滯。除了遠處寒風呼嘯的聲音,片片飄落的黃葉在風中盤旋,最終無聲落入濕冷的泥土,偶爾被卷起時與枯枝輕輕碰撞,發出清脆的“劈啪”之聲,格外刺耳。高處的枝椏隨風搖晃,影影綽綽地投在地上,像無數伸展的鬼爪,在夜色裡扭曲著舞動。林間本就寂靜,這些細微的聲響卻被放大到極致。遠遠的,一聲夜梟的怪笑掠過天際,那聲音帶著淒厲的尾音,在山穀之間回蕩良久,仿佛在暗中嘲笑他們的等待。寒意順著背脊一點點蔓延,連指尖都帶上了微顫的涼意。四個人屏息凝神,靜得如同雕像,藏身在林中死死不動。每個人的心跳都在胸腔裡放大,每一次吸氣都儘量淺薄,唯恐擾亂了夜的寂靜。偶爾有一片落葉飄落肩頭,都令神經繃緊。時間在這種壓抑的氛圍中變得極為緩慢,仿佛每一瞬都被無限拉長。大約半炷香的功夫過去了,四人仍舊一動不動地潛伏著。夜色似乎更深了幾分,四周卻依舊空無一物,仿佛天地之間,除了他們四人和這片寂寞的森林,再無任何生命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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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梓蘇終究受不了這幾乎令人窒息的壓抑氛圍。她屏住呼吸,身子輕輕一動,像一條小蛇般無聲無息地挪過幾步,濕冷的落葉在肘下輕輕碎裂。她一寸寸爬到嶽飛的身邊,伸手拉了拉他的袖角,隨後指尖悄然滑入他的掌心。夜色之下,她不敢發出半點聲響,隻用手指在嶽飛的掌心輕輕寫了一個字:“走?”嶽飛微微歪過頭,耳廓輕輕一動,像是捕捉著風中的蛛絲馬跡。他的呼吸極淺,仿佛與四周的風聲融為一體。片刻後,他反手輕輕捏了捏秦梓蘇的小手,示意她稍安勿躁,不要輕舉妄動。那一捏雖輕,卻透著堅毅,像在告訴她:危險未儘。果不其然,又過了小半刻鐘的功夫,連一向老成持重的秦嶽都開始懷疑嶽飛是否謹慎過度。然而還未等他心中多想,遠方的密林深處忽然閃過一絲若有若無的橘黃色光亮,仿佛幽暗中撕開的一道火口,若隱若現地跳動著。緊接著,一陣沉重的腳步聲緩緩傳來,那聲音壓得人心口發緊,伴隨著枯枝折斷的脆響,踩得林間的死寂一寸寸破裂。四人心頭同時一凜,幾乎在同一瞬間貼地而伏,慌忙又將身子縮得更低,藏入更深的樹影之中。秦嶽探手扶住一塊石頭,將自己完全隱在三塊巨石的掩護後方。歐陽林和秦梓蘇屏住呼吸,連眼皮都不敢輕易眨動,指尖因過度用力而僵硬。四周死寂得仿佛能聽見彼此心跳的律動,連夜風拂過枯葉的聲響都像在耳邊炸響。嶽飛則眯起雙眸,眼底寒光一閃即逝。他緩緩俯身,將手中的長刀壓低,用落葉和濕泥小心翼翼地將刀身徹底掩蓋。指尖輕輕拂過刀麵,確認沒有一絲反光能透出。那一刻,他的動作比獵豹還要謹慎,連呼吸都被刻意壓製。刀鋒被厚厚的落葉遮住,猶如毒蛇藏入暗影中,隨時準備致命一擊。夜風呼嘯,那火光與腳步聲一點點逼近,連空氣都被繃得發出細微的顫鳴。
光亮由遠及近,夜林中原本壓抑的黑暗被一點橘黃色火焰逐漸撕開。那光在枝葉間跳躍,拉出無數斑駁的影子,仿佛無形的鬼影在樹乾上爬行。四人透過前方樹叢的縫隙,悄悄抬眸窺視,心頭不約而同地繃緊。隻見一隊三名遼軍緩緩踱來,步伐鬆散,顯然並未警覺。為首的遼兵手持一支鬆脂火把,高高舉起,昏黃的火光在夜風中搖曳,照亮腳下泥濘的小路。他腰間掛著一麵銅鑼,銅鑼邊緣磨損嚴重,顯然經常使用——一旦遇襲,隻需一錘,便能驚動整片山林。左右兩名遼兵頭戴翻毛皮帽,身穿厚實的羊皮襖,腰挎彎刀,手裡卻提著長柄骨朵,骨朵的鐵頭在火光下泛著冷光。他們深一腳淺一腳踩在落葉上,踩斷枯枝的聲響與火焰的劈啪聲混在一起,顯得漫不經心,嘴裡罵罵咧咧的嘟囔著:“這鬼天氣,凍死老子了!”“再巡二裡地,換班烤火去!”“他娘的,最好再灌兩口馬奶子……”中間夾雜著粗鄙的黃腔和嗤笑惹得旁邊兩人低聲發笑。
火光在林中來回搖曳,時而映亮四人緊繃的麵龐,時而被枝葉遮斷。嶽飛屏住呼吸,指節死死扣在刀柄上,眼神如鷹般冷銳。歐陽林和秦梓蘇更是渾身肌肉繃緊,連心跳聲都似乎壓了下去。秦嶽則緊握短槍,額角沁出一層冷汗,卻連擦都不敢擦。那三名遼軍毫無察覺,自顧自地走過這片林子。火光一點點遠去,腳步聲逐漸模糊。最終,連銅鑼的輕響也消失在夜風裡,隻有風吹樹葉的沙沙聲重新占據四周,火光完全隱沒在濃黑之中,仿佛從未出現過。四人仍舊一動不動,連嶽飛也隻是微微眯眼,直到確認那三人的身影徹底消失,這才緩緩吐出一口壓抑的氣息。
“換路!”嶽飛輕聲下令,聲音不大,卻透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令三人心中同時一緊。他緩緩起身,目光卻已冷冷掃過前方林影。“遼軍慣常設置箭程哨與流動崗。”嶽飛低聲解釋道。“咱們的目的,是摸清後山河穀的藏兵與暗藏火藥,不是去送死探他們的大營。”說罷,他弓著身子,腳步輕得連落葉都未被驚動半分,緩緩往更深處、更密集的林地潛行。枝葉在夜風中搖晃,投下片片斑影,仿佛無數眼睛在暗處注視。“走!”嶽飛再次壓低聲音,輕聲命令著,歐陽林、秦梓蘇和秦嶽三人同時悄無聲息地跟上,身形逐漸沒入那一片更為幽暗的林海之中。夜風呼嘯,四人的影子與林影融為一體,仿佛幽靈般消失在了無儘的黑暗裡。
眾人在密林中又走了許久,四周一片寂靜,隻有腳步踏碎濕葉的細聲與呼吸聲交織在一起。不多時,夜空深沉如墨,子時將至,一塊濃重的黑雲緩緩爬滿天際,將星光徹底吞沒。天地之間陷入了無邊的暗與壓抑之中。不久,淅淅瀝瀝的雨點落下,最初隻是細碎輕響,旋即化作連綿不絕的寒雨。雨絲打在樹葉上,彙成細流,順著枝葉不斷滴落,嘩啦啦地奏出令人心寒的曲子。入秋的雨雖不算猛烈,卻冷得刺骨,雨水鑽進衣領,滲入肌膚,帶著寒意一寸寸滲透骨髓。歐陽林本就重傷初愈,此刻冷雨浸身,傷口隱隱作痛,那股涼意直逼心口,他忍不住激靈靈打了個冷戰。濕透的衣衫緊貼在皮膚上,帶來說不出的冰涼。他悄悄拉緊了身上的皮衣,將衣領高高攏起,卻依舊止不住寒意入骨。然而他什麼都沒有說,隻是咬緊牙關,腳步半點不亂。心底清楚,此行事關重大,他絕不能成為拖累。哪怕牙關咬得生疼,哪怕寒意將他浸透,他也死死撐住,硬是沒有開口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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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愈下愈密,冷風夾雜著雨絲橫掃林間,雨水順著發梢、衣袖、刀柄無聲滑落,沁入骨髓。走在最後的秦嶽看著歐陽林的身子一陣陣發抖,背影在風雨裡顯得格外單薄。他心頭一緊,快走兩步追上去,低聲喚道:“嶽大哥,要不要先休息一下,避避雨?小林子……”話音未落,歐陽林便輕輕搖頭,嘴唇因寒意而有些發白,卻還是小聲嘟囔道:“我沒事……下雨,遼人的守備必然鬆懈,咱們可以……快點找到地方。”然而,他說話時那顫抖的聲音、牙齒咯咯作響,任誰都知道他此時的虛弱與無力。嶽飛眉頭一皺,知道再這樣下去,歐陽林恐怕撐不住。他目光銳利地掃視四周,夜色濃重,風雨如幕,林間萬物仿佛都被籠罩在一片混沌中。就在這時,他敏銳地捕捉到遠處山岩之上隱隱露出一個漆黑的洞口,被枯草與藤蔓半掩著,若非草木因深秋枯敗而稀疏,幾乎難以察覺。嶽飛眼中光芒一閃,當機立斷,轉身低聲對歐陽林說道:“天降大雨,安全要緊。”隨即抬手遙指那隱約可見的山洞,語聲壓得極低卻透著不容置疑的果決:“咱們先去那裡躲一躲雨,等雨停了再說。”
四人不再猶豫,當即運起輕功,腳步如風,穿過雨幕直奔那處隱在山岩半腰的黑洞。風聲呼嘯,雨絲疾打在臉上如刀割般生疼,然而幾人身影卻在林影間疾馳無聲,不多時便已掠至洞窟之外。仍是嶽飛一馬當先,他並未貿然用刀斬斷洞前交錯的藤蔓與枯枝,而是小心翼翼地用刀背輕輕撥開,將那層天然的掩護暫且留著。待空隙露出,他縱身而入,動作如獵豹般敏捷。洞內潮濕冰冷,黑暗深不見底。嶽飛落地後沒有絲毫遲疑,刀鋒橫護於身前,沿著洞壁快速探查一圈。洞內黑暗幽深,深不見底。嶽飛落地後沒有絲毫遲疑,刀鋒橫護於身前,沿著洞壁快速探查一圈。石壁回蕩著他輕微的腳步聲,寒風從洞口灌入,在空曠中帶起微弱回聲,卻未夾雜任何危險的氣息。他停下腳步,微微閉眼,用鼻息細細嗅聞,未聞到野獸的腥膻與腐臭,心中稍安,判斷這裡暫時安全。他轉身探出洞口,壓低嗓音向下輕聲喊道:“沒危險,快上來吧!”
雨水順著洞口滑落,歐陽林、秦梓蘇和秦嶽依次躍入洞內,腳步帶起細小的水花,氣息微亂卻都未發出一聲響。嶽飛又低聲吩咐一聲,和秦嶽再度閃身而出,迅速在雨中搜集乾濕相間的枝條,抱回好大一捆木材。他們回到洞內,將木材堆置妥當後,嶽飛謹慎地將藤蔓與枯枝重新掩好,恢複原貌,以免暴露行跡。隨後,他從懷中摸出火石,手腕一抖,火花在黑暗中迸濺出細碎的光。幾息之後,火苗在乾柴上跳躍燃起,一簇小小篝火漸漸亮了起來。火光映紅了洞壁,也驅散了夜雨帶來的寒意。濕透的衣物在火焰邊漸漸烘乾,熱氣嫋嫋升起。寒氣被一點點逼退,溫暖重新回到四人身上。雨聲仍在洞外嘩啦啦作響,而洞內卻隻有火焰輕微的劈啪聲。眾人這才緩緩坐下,掏出乾糧和肉乾,就著雨水充饑。乾糧雖乾澀難咽,肉乾也帶著雨後的涼意,但在這火光的映照下,卻有了一種說不出的溫暖。小小的火焰將他們與外界隔開,仿佛這一刻,所有風雨與殺機都被阻隔在洞外,隻剩下這片難得的寧靜與安穩。
眾人山洞避險不再緊要,這才引出山洞暗中連密道,秦梓蘇巧破火藥陣,這才是大破白河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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