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天府。
洪武二十五年。
太子朱標從秦王府歸來後,染了風寒,臥床不起,命懸一線。
“禦醫!禦醫何在!”
一聲怒吼在東宮炸開。
朱元璋手持長劍,須發皆白,雙眼通紅,如同困獸。
“張禦醫、劉禦醫!說!能不能治!”
劍光晃動,群臣驚懼。
太監、宮女、侍衛跪了一地,誰也不敢出聲。
“皇爺,太子福澤深厚,定能轉危為安。”
“風寒而已,藥已煎好,您彆動怒。”
“皇爺,放下劍,保重龍體。”
幾位禦醫苦苦勸慰。
可朱元璋的心,早已千瘡百孔。
他強忍淚水,眼中滿是惶恐與掙紮。
殿外。
幾十位老臣跪伏於地。
他們是朱元璋一路打天下的兄弟。
他們懂,他此刻有多痛。
朱元璋年少時,親眼看著親人一個個死去。
父母、兄弟、姐妹,都在饑寒交迫中離世。
他當過乞丐,做過和尚,受儘欺淩。
看儘漢人被壓迫的慘狀,才毅然投身起義軍。
他曾被陷害,被刺殺,被排擠。
可他一步步走來,從一無所有到開國稱帝。
擊敗元軍,剿滅群雄,建立大明。
他是朱重八,一個從泥裡爬起來的人。
他是洪武帝,第一個從南打到北、恢複漢人山河的帝王。
可他這一生,榮耀背後儘是失去。
最愛的孫子朱雄英早夭,心愛的馬皇後撒手人寰。
如今,連他最倚重的長子朱標,也即將離他而去。
朱元璋握緊手中劍。
他曾把世上最好的一切,都留給朱標。
可那個他最疼愛的兒子,還是走到了儘頭。
“老天爺,我們到底做錯了什麼!”
“有本事你衝我來!”
“憑什麼要讓標兒遭此劫?”
老人仰頭望著蒼天,嘶聲大喊,滿眼絕望。
他六神無主。
他束手無策。
隻能眼睜睜看著太子朱標的生命,一點點消逝。
“陛下,太子吉人天相,一定會康複的!”
“陛下也請保重龍體!”
群臣跪在殿外,一再勸慰。
可他們心裡也清楚,這些話不過是安慰那老爺子罷了。
太子歸程途中染了風寒。
加上心頭鬱結,越積越重。
一回到東宮,病情便急轉直下。
這些日子,朱標身子越來越虛弱。
他們看在眼裡,也聽進了太醫話裡的暗示,和那無奈的歎息。
誰都明白,太子殿下恐怕撐不了多久了。
隻是,誰也不敢說出口。
因為都知道,對那位老爺子來說,這無異於晴天霹靂。
隻能等他自己慢慢接受。
突然!
“陛下,陛下,太子醒了!太子醒了!”
幾名內侍飛奔而來,聲音慌亂。
聽到這句話。
方才還在暴怒悲傷的老人,立刻揉了揉眼睛,神情一震。
臉上露出驚喜。
“標兒醒了?”
“標兒!標兒!”
朱元璋顧不得其他,直奔寢宮而去。
……
此時的寢宮中,隻有四人。
大明的太子,朱標,正臉色蒼白地躺在床上。
床邊跪著他的兩個兒子,朱允炆和朱允熥。
站在一旁低聲抽泣,用手帕擦拭眼角的,是朱標的妻子,呂氏。
朱元璋衝進來的一刻。
三人忙行禮。
可老人壓根沒聽見。
幾步衝到朱標床前。
朱標望著眼前這位滿頭白發的父親一步步走近。
拚儘力氣,擠出一句話:“父皇……孩兒不孝……”
“閉嘴!”
朱元璋怒目而視,本想嗬斥,卻發現自己張不開口。
“父皇……”
朱標苦笑一聲,“孩兒知道自己撐不了多久。”
“也知道,孩兒這一走,是對父皇最大的不孝,讓父皇多年心血付諸東流!”
“讓我大明……咳咳……”
“彆說了,彆說了,父皇都懂,都懂啊……”
老人眼中泛起淚光,聲音哽咽。
但朱標依舊強撐著開口:“父皇,這次去秦王府,雖然秦王朱樉確實有過錯,但請父皇念在骨肉情分上,從輕處置吧,彆難為二弟,對二弟……”
話未說完,聲音已微弱到幾乎聽不見。
老人緊緊抱著兒子,終於忍不住,放聲痛哭。
“標兒!標兒!”
“我們都明白了,我們都明白了,全是我們不好,全是我們不對。”
“你真以為,我要和你二弟計較,我們是他父親啊,我之前說的那些話,都是氣話,都是氣話。”
這次朱標回到應天府,身體本就染了風寒,心裡也壓著沉重的憂慮。
這份憂愁,源於朱元璋的次子——秦王朱樉在封地胡作非為,屢犯過錯。
皇帝震怒,下令將他召回京城,準備嚴懲。
可朱標作為長兄,偏偏最疼愛這些弟弟們。
自打馬皇後去世後,朱元璋性格變得愈發剛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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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朝上下,唯有朱標,能在皇帝麵前為弟弟們說上一句話。
日複一日。
染了風寒的朱標,加上心頭重壓。
終於撐不住了。
神誌模糊間。
他看著皇帝那張滿是歲月痕跡的臉,聽見他抱著自己哭喊的聲音。
朱標心中酸楚難當。
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