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
她神情黯淡。
“可惜,我那大孫,就算長大,恐怕也難及你一半。”
“唉。”
她話音未落。
一旁——
那個眉眼喜慶、一直低頭站著的小孩突然開口。
他靈巧地打圓場,高聲道:“大哥哥,我能把這些教給家裡的弟弟妹妹嗎?”
朱雄英望向這孩子。
之前他聽人提過。
這孩子的爺爺,似乎是朝中某位大臣。
正在此地主持修水利,應屬工部。
朱雄英心下稍轉,隨即點頭,“當然可以!”
“等會兒若有紙筆,我會寫得更詳細些,你們可以抄一份帶回去,給誰都可以!”
“這是件好事!”
朱雄英笑著說道。
馬皇後聽後,先是一愣,“你真願意把它交給天下百姓?”
“這……”
她原以為,剛才那番話隻是客套。
畢竟——
這樣一套東西,曆經數代人研究打磨,恐怕比“傳家秘寶”還要珍貴。
不說彆的。
馬皇後見識不淺。
如今士族之中,各家都有自家啟蒙之法。
那些所謂的大儒,窮儘一生,甚至幾代人積累,才編出一套教材。
哪一家不是視若珍寶,秘不示人?
可如今——
這正是士族學子們的……
這便是他們在朝堂上能夠占據絕大多數的根本原因!
從一開始的爭奪一步兩步,到最後的步步緊逼,爭鬥從未停歇。
從洪武元年到如今的洪武二十五年,時間悄然流轉。
東南士族出身的官員數量,幾乎是以每年翻倍的速度增長!
即便朝廷察覺到了南北勢力失衡的問題,出台了“南北榜”製度來控製局麵,但這種做法,也隻是暫時緩解了表麵的矛盾。
真正的問題根源在哪裡?
當然在於大儒的數量和整體學子的素質與水平。
如今,一些真正以“立誌濟世”為己任的大儒,已經開始了行動,他們致力於推動南北學術均衡,
親自前往那些戰火侵襲、文化凋敝的北方地區講學授徒。
比如早年侍奉大孫的先生方孝孺,他出身於東浙士族,是大儒宋濂的得意門生。
自從辭去了宮中侍講的職務後,他便一路從山西到陝西,最終選擇在川蜀定居講學。
這樣的例子還有很多,不勝枚舉。
那麼,朝廷對於寒門甚至貧苦家庭的學子,是否有扶持?
當然是傾儘全力!
像解縉這樣出身貧寒的孩子,老皇帝為了重用他,短短不到兩年時間,就將一個新科進士提拔為朝廷命官!
從上至下,大明對貧苦孩子出人頭地的重視程度,可謂空前。
可即便如此,“寒門難出貴子”這句話,依舊是現實的寫照!
每年真正出身寒門、卻能躋身廟堂的人,寥寥無幾……
更彆說……
馬皇後心裡明白,她現在所處的地方,應該是鐘山另一側的小村落。
這裡,哪有什麼“寒門”?
所謂寒門,至少家裡有人識字,祖上有人是秀才,有過風光歲月,隻是如今落魄了。
而這些孩子呢?
家中連識字的人都沒有,連“門”都談不上!
他們最大的可能,就是沿著父輩的老路,繼續務農為生。
在大明“四民之策”中,農雖被列為一等,也能通向仕途。
但那樣的上升通道,難如登天,恐怕萬人中也難得一個。
一時之間,馬皇後思緒萬千。
當她再看向朱雄英時,眼神裡已滿是感激。
而此刻,朱雄英也毫不拖泥帶水,說要寫,就立刻動手。
“紙筆在哪?”
“我要把詳細的計劃寫下來。”
馬皇後先是愣了一下,緊接著立刻回過神來,“哦”了一聲,馬上請朱雄英與孩子們一同進入她住的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