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先生剛跨過門檻,便聽到了這一句。
此時正是報仇的緊要關頭,江小月醒來第一時間不問黑衣人和吳放的下落,反倒關心起二十幾年前父母的初遇?
他微微挑眉,江小月臉上的表情,明顯不是想和馮永祥談心,而是急切地想知道答案。
馮永祥也頓住了,半晌才道:“怎麼突然想起問這個?”
江小月注意到葛先生走近,對上其探究的目光,她垂下雙眸。
“我剛剛夢到他們了......”
聲音漸次低落,最後仿若耳語。
馮永祥眶一熱,心中懊惱頓生。
孩子正傷心,想知道更多父母的情況也無可厚非:
“不怕,有二叔在。說起這事,那可沒有人比我更了解,想當年,還沒有向陽村,那裡就是一片荒灘,高大的蘆葦叢密得鑽進去就找不著人......”
他目光落在江小月稚嫩的臉上,這孩子還是像她母親更多,看著她的眉眼,仿佛穿透了時光,回到了二十年前那片野性未馴的江邊。
他仿佛聞到了那股混合著水腥、腐草和新鮮泥土的氣息。
那時的馮永祥和江陽,也就比現在的江小月大個幾歲,正是貓嫌狗厭、精力沒處使的年紀。
二人經常結伴去那邊荒灘,光著腳丫子去摸黃鱔摳泥鰍,也就是在那裡,遇到了江小月的母親林晚。
“當時,你娘正奮力拉起陷在泥坑裡的小羊。那時都吃不飽,你娘瘦瘦小小的,根本拉不動,反倒讓自己越陷越深,可就是這樣,她也沒鬆手。我還記得,你爹當時的表情......”
馮永祥不自覺地揚起唇角,當時江陽癡癡地看著林晚,突然脫口而出:“我要娶她!”
馮永祥那時張大了嘴巴,表情跟見鬼一樣。
江陽意識到自己把心裡話說出來了,眼裡浮現出羞赧之色,本就黃黑的皮膚因為臉紅顯得更黑了。
他嘴上豪氣,等到真上前幫忙時,又卻完全不敢看林晚,說話也結結巴巴。
“我...你這樣硬拉不行,你...你等我下......”
馮永祥在一旁看著,捂著嘴不敢大笑出聲,怕好友翻臉。
最後林晚抓著江陽的手臂,才將小羊羔拉上來。
麵對馮永祥的取笑,江陽覺得麵上無光,不等林晚道謝,便緊張地轉頭疾步離去。
剩下一臉莫名的林晚,看對方冷個臉,還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麼。
直到跑回家,江陽才回過神來——他沒問對方叫什麼名字。
等他再趕過去,林晚已經趕著羊離開了。
江陽懊悔不已,那之後,他在那片荒灘守了三個月,日日都去,卻再也沒見過林晚。
他本來都以為,這輩子無緣再見。
後來,慶瑜兩國簽訂盟約,共同治理滄瀾江,讓這片荒灘變成了可以安居樂業的家園。
官府立了向陽村,江陽和馮永祥兩家一起搬遷至此。
村裡還彙聚了趙錢孫李各家各姓,共同開墾這片野地,這其中,就有林晚和她爺爺。
林晚沒有父兄在世,在原來的村子飽受欺負,到了向陽村後,這種情況再沒出現。
後來,他們成了親。
馮永祥眼中笑意漸深,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