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小六子,就如同射出了一支飛向未知的箭。
林淵的心並未隨著那輛遠去的騾車飄向江南,反而更加沉凝地落回了這座風雨飄搖的京城。江南是遠慮,京城才是近憂。小六子是探路的手,而他自己,必須是攥緊的拳頭,隨時準備砸碎眼前的危局。
書房內,地圖鋪滿了整張書案。那不是大明的疆域圖,而是一張精細到每一條胡同、每一座王府的京城輿圖。林淵的手指在圖上緩緩移動,像是在進行一場無聲的推演。
一個點,是城西的練兵場,那是他未來的“拳鋒”——新兵營。
另一個點,是遍布內城的錦衣衛衙門、哨所,那是他賴以行動的“虎皮”——官方身份與情報網絡。
拳頭要硬,虎皮要牢。二者缺一不可。
在接下來的幾天裡,林淵幾乎是兩點一線地奔波於林府和城西練兵場之間。
清晨的霧氣尚未散儘,練兵場上已經是一片泥濘與汗水交織的熱土。與京城三大營那種暮氣沉沉、操練如同走過場的景象不同,這裡的一切都充滿了原始而野蠻的生命力。
“快!快!再快一點!你們的敵人不會等你們把引線點燃了再去喝口茶!”
林淵沒有穿那身儒雅的官袍,而是一身利落的黑色勁裝,手裡拎著一根手臂粗的白蠟杆,毫不留情地抽打在那些動作慢了半拍的士兵屁股上。
“砰!砰!砰!”
靶場的方向,火銃射擊的聲音此起彼伏,但並不密集。林淵改變了傳統的齊射操練,他要求士兵們進行三段式的輪流射擊,更強調個人裝填彈藥的速度和射擊的精準度。這在當時的大明軍隊中,是聞所未聞的。
“都給老子聽好了!”林淵的聲音蓋過了槍聲,“戰場上,你射出的每一發子彈,都是你自己的命!打不中敵人,死的就是你!裝填比彆人慢,死的還是你!彆指望身邊的袍澤能時時刻刻護著你,你們要做的,是成為一頭能獨立捕食的狼,而不是一群擠在一起發抖的羊!”
他的訓練方法簡單粗暴,卻直指核心。他從係統商城裡兌換了一些基礎的人體工學知識和戰術手冊,剔除了那些過於超前的理論,隻留下最實用、最符合冷熱兵器交替時代的殺人技巧。
他讓士兵們進行負重越野,在泥地裡翻滾格鬥,用沒有開刃的兵器進行高強度的對抗。傷筋動骨是家常便飯,每天都有人被抬下去,但沒有一個人選擇退出。
因為在這裡,他們能吃飽飯。頓頓有乾的,隔三差五還能見到葷腥。
在這裡,他們能拿到遠超三大營的軍餉,林淵用從貪官汙吏那裡抄來的家財,毫不吝嗇地發給他們。
更重要的是,在這裡,他們能看到希望。林淵從不跟他們講什麼“為國儘忠”的大道理,他隻告訴他們,跟著他,就能活下去,還能活得像個人樣。
這天下午,兩名新兵因為一雙半新的靴子起了爭執,從口角升級成了鬥毆,在泥地裡滾作一團。周圍的士兵非但不拉架,反而圍成一圈起哄叫好。
林淵麵無表情地走過去,什麼話也沒說,隻是用手裡的白蠟杆,一人一下,狠狠地抽在他們背上。那力道之大,讓兩個打紅了眼的壯漢瞬間皮開肉綻,慘叫著分開了。
全場鴉雀無聲。
林淵的目光掃過那兩個新兵,又掃過周圍看熱鬨的每一個人,聲音冰冷得像臘月的寒風:“你們的力氣,就用在跟自己的兄弟動手上?很好。今天,你們所有圍觀的人,晚飯的肉沒了。他們兩個,晚飯也沒了,再去校場上給我跑二十圈,跑到天黑為止。”
“將軍,我們錯了!”那兩名新兵嚇得跪在地上,連聲求饒。
“我這裡,沒有‘錯了’兩個字,隻有‘後果’。”林淵看著他們,“記住,你們的敵人隻有一個,那就是城外李自成的闖軍,是那些想讓你們沒飯吃、沒衣穿、家破人亡的家夥。你們的拳頭,你們的刀,隻能對準他們。再有下一次,就不是扣一頓肉、跑二十圈那麼簡單了。”
他頓了頓,語氣稍緩:“把力氣留著,等上了戰場,砍下一個闖軍的腦袋,我賞你們十兩銀子,再給你們記頭功。到時候,彆說靴子,好酒好肉好婆娘,老子都給你們弄來!”
一番話,先是雷霆萬鈞的懲戒,後是赤裸裸的利誘。士兵們先是畏懼,隨即眼中又燃起了貪婪而興奮的火焰。他們聽不懂家國大義,但他們聽得懂十兩銀子和好婆娘。
林淵要的,就是這樣一支被最原始的欲望驅動,同時又被最嚴酷的紀律約束的虎狼之師。
夜幕降臨,林淵脫下那身沾滿泥漿的勁裝,換上錦衣衛的飛魚服,整個人的氣質又從一個治軍嚴酷的將領,變回了那個深不可測的錦衣衛指揮同知。
京城,德勝門內的一家小酒館,後院雅間。
幾名錦衣衛百戶、總旗正襟危坐,神情拘謹。他們都是林淵最近或拉攏、或敲打、或提拔起來的,算是他在錦衣衛內部初步建立起的班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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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首的是一個叫陸平的百戶,年近四十,為人精明,做事老練,是那種在錦衣衛這個大染缸裡浸淫多年,早已見慣風浪的老油條。
“大人,您找我們來,可是有什麼吩咐?”陸平小心翼翼地給林淵斟滿一杯酒。
林淵沒有碰酒杯,隻是用指節輕輕叩了叩桌麵。“吩咐談不上,就是想跟幾位兄弟聊聊天。最近這京城的天氣,可真是越來越冷了。”
眾人心中一凜,知道正題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