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小六子的滲透,周府的內應
金陵城西,快活林。
這名字起得頗有幾分江湖草莽的豪氣,實則是一處藏汙納垢的銷金窟。白日裡大門緊閉,悄無聲息,一到華燈初上,這裡便成了全城賭徒的聖地。骰子碰撞的清脆聲,牌九砸在桌麵上的悶響,混雜著贏錢的狂笑與輸錢的咒罵,從門縫裡溢出來,仿佛能將人的魂魄都勾了進去。
此刻,快活林的後巷,比前堂還要熱鬨幾分。
幾名肌肉虯結的打手,赤著上身,露出猙獰的紋身,手裡拎著明晃晃的劈柴斧和短棍,將一個穿著綢衫的青年圍在中央。那青年被打得鼻青臉腫,像一灘爛泥般癱在地上,嘴裡還在不乾不淨地叫罵著。
“你們……你們敢動我!我爹是周府的管家!我叔是周大富!你們動我一根手指頭試試!”
“呸!”一個臉上帶著刀疤的漢子,一口濃痰吐在青年臉上,“周大富?周大富的親兒子欠了咱們賭坊的錢,也得按規矩來!還差五百兩,子時一到,見不著銀子,就不是動你一根手指頭的事了,是卸你一隻手!”
人群外,一個身材微胖、穿著管家服飾的中年男人,正急得滿頭大汗,搓著手,對著那刀疤臉點頭哈腰,臉上擠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豹哥,豹哥您高抬貴手!再寬限一兩天,就一兩天!我……我馬上去湊,一定給您湊齊了!”
這人正是周府的管家,周福。
被叫做“豹哥”的刀疤臉斜睨了他一眼,冷笑一聲:“周管家,你這話從天黑說到現在,說了快兩個時辰了。我這兒的規矩,你不是第一天知道。子時就是子時,天王老子來了,也改不了!”
周福的一張臉瞬間垮了下來,血色儘褪。五百兩,對他來說不是個小數目,他一年的月錢加上各種孝敬,也就能攢下百十兩。讓他一夜之間拿出五百兩,除非去偷去搶。可找誰去借?金陵城裡誰不知道他周福是周大富身邊的一條狗,平日裡看著風光,真到了事上,誰會借錢給一條狗?
至於去求他那位好族叔周大富?周福連想都不敢想。周大富為人刻薄寡恩,視財如命。為了一個不成器的族侄,讓他拿出五百兩銀子?他怕是會先把自己這條腿打斷。
眼看著地上的兒子還在不知死活地叫囂,周福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心頭湧上一股徹骨的絕望。
就在這時,一個清朗中帶著幾分戲謔的聲音,在他耳邊輕輕響起。
“周管家,火燒眉毛了,在這兒求爺爺告奶奶,可不是辦法啊。”
周福猛地一驚,回頭看去。隻見一個穿著普通青布短衫的年輕人,不知何時站到了自己身後。這年輕人看著年紀不大,二十出頭,樣貌清秀,臉上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眼神卻異常明亮,像兩顆浸在寒潭裡的星子,一眼就能看到人心裡去。
“你……你是誰?”周福警惕地退後一步。
那年輕人不以為意,隻是朝巷子深處努了努嘴:“這裡人多嘴雜,不是說話的地方。想救你兒子,就跟我來。”
說完,他便轉身,不急不緩地向著黑暗的巷子深處走去。
周福愣在原地,心裡天人交戰。這人來路不明,神神秘秘,誰知道是不是什麼新的騙局?可眼下的境況,他已是走投無路。那刀疤臉豹哥已經懶得再理他,正饒有興致地和手下人商量著,待會兒是剁左手還是右手。
心一橫,牙一咬。周福也顧不上了,連忙小跑著跟了上去。
巷子很深,也很安靜,將外麵賭坊的喧囂隔絕得乾乾淨淨。年輕人一直走到巷尾的一處斷牆下才停住腳步,他靠在牆上,從懷裡摸出一包瓜子,慢悠悠地嗑了起來。
這人自然就是小六子。
他接到林淵的命令後,便立刻帶人摸到了快活林。眼前這出父子情深的戲碼,他已經饒有興致地看了小半個時辰了。
“周管家,咱們明人不說暗話。”小六子吐掉瓜子皮,開門見山,“你兒子周平,欠了快活林五百兩銀子,子時之前還不上,就要被剁手。對不對?”
周福的心猛地一沉,對方顯然是有備而來,連自己兒子的名字都一清二楚。他強作鎮定,聲音有些發顫:“你到底是什麼人?你想乾什麼?”
“我是誰不重要。”小六子笑了笑,那笑容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有幾分高深莫測,“重要的是,我能幫你。”
他從懷裡掏出一張五百兩的銀票,在周福眼前晃了晃。那是德源昌的票號,見票即兌,童叟無欺。
周福的眼睛瞬間就直了,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他死死地盯著那張銀票,像是溺水的人看到了救命的稻草,喉結上下滾動,艱難地咽了口唾沫。
“你……你肯借給我?”
“不是借。”小六子將銀票收回懷裡,慢條斯理地又嗑開一顆瓜子,發出“哢噠”一聲脆響。這聲音在寂靜的巷子裡,像是一把小錘,敲在周福的心尖上。
“這五百兩,是送給你的。不但能救你兒子的手,還能讓他把以前欠下的零碎賭債,都一並還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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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底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這個道理周福比誰都懂。他壓下心頭的狂喜,顫聲問道:“你……你要我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