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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昌伯府派往江南的人手是外院管事趙顯,一個四十出頭、麵相精乾、辦事穩妥的老人。他帶著兩個得力助手和充足的銀票,快馬加鞭,日夜兼程,不過十數日便抵達了蘇州。
按照夫人密令和七少爺提供的方向,趙顯並未大張旗鼓,而是采取了低調而高效的策略。他先是憑借伯府的名帖和銀錢開道,拜訪了幾位在江南文人圈和收藏界有些名望的中間人,旁敲側擊地打聽林泉畫作,尤其是與《千峰寂雪圖》相關的消息。
然而,正如蘇喆所料,進展並不順利。
那些真正的收藏大家,對這類敏感話題諱莫如深,要麼推說不知,要麼顧左右而言他。而市麵上流通的所謂林泉真跡,經趙顯帶來的隨行書畫師傅初步鑒定,十有八九皆是贗品。
“趙管事,林大家的畫作本就傳世極少,即便真有流落江南的,也定然被那些鹽商、綢緞商們當作家傳寶貝似的藏著掖著,等閒不會示人,更彆說打聽了。”一個收了厚禮的中間人私下對趙顯吐露實情,“況且,您這指名道姓要尋《千峰寂雪圖》,目標太大,容易引人疑心,反而不好打聽。”
趙顯心中焦急,麵上卻不露分毫,隻是拱手道:“多謝先生指點。隻是主家所需,不敢不儘心。還請先生再多費心,若有任何蛛絲馬跡,酬勞必不敢少。”
他又重點走訪了“集古齋”等幾家蘇杭有名的大鋪子。集古齋的掌櫃是個老油條,聽聞是京城永昌伯府來人,招待得極為周到,但一談及林泉真跡,便連連擺手:“不瞞趙管事,林大家的畫,那是可遇不可求的寶貝。小店這些年也經手過幾幅,但都是些小品,且真偽難辨。至於您說的《千峰寂雪圖》……恕老朽孤陋寡聞,從未聽聞有此畫作在江南現世的消息。”
幾天下來,收獲寥寥。趙顯將情況寫成密信,用快馬送回京城。
聽竹軒內,蘇喆的日子似乎恢複了某種規律的平靜。他每日看書、習字、養病,偶爾過問一下聽竹軒的用度,對迎夏四人的管理也是恩威並施,井井有條。他的身體在精心調養下,已好了七八分,雖然仍顯清瘦,但臉色紅潤了許多,行動間也恢複了氣力。
王氏那邊,自上次他獻計後,對他明顯寬和了許多,賞賜不斷,但並未頻繁召見,顯然是在等待江南的消息。
這日,錢嬤嬤再次來到聽竹軒,臉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
“七少爺安好。”錢嬤嬤行禮後,並未過多寒暄,低聲道:“夫人讓老奴來傳個話,江南趙管事有信回來了。”
蘇喆放下手中的書,目光平靜地看向錢嬤嬤:“哦?情況如何?”
錢嬤嬤歎了口氣:“不太順利。趙管事按照少爺指的方向查訪了數日,那些大收藏家口風緊得很,市麵上也多是贗品。集古齋的掌櫃更是直言未曾聽聞《千峰寂雪圖》在江南現世。”
她一邊說,一邊仔細留意著蘇喆的神色,見他並無絲毫意外或驚慌,心中不由安定了幾分。這位七少爺,似乎總能給人一種成竹在胸的感覺。
蘇喆聞言,微微頷首,沉吟道:“此事本就不易。林大家真跡何其珍貴,持有者必然謹慎。趙管事初到江南,人生地不熟,打不開局麵也在情理之中。”
“那……少爺可還有良策?”錢嬤嬤忍不住問道,語氣帶上了幾分急切。壽宴之期越來越近,夫人嘴上不說,心裡的火氣卻是一日大過一日,她們這些身邊伺候的人都戰戰兢兢。
蘇喆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起身走到書案旁,拿起那方“寂雪”硯,在手中輕輕摩挲著,目光悠遠,仿佛在透過這方古硯,與數百年前的畫聖對話。
片刻後,他方緩緩開口:“嬤嬤,你回複母親,請她稍安勿躁。尋寶之事,有時講究一個‘緣’字,強求不得。讓趙管事不必再執著於直接打聽畫作,那樣目標太大,容易打草驚蛇。”
“那該如何?”錢嬤嬤疑惑。
“換個思路。”蘇喆轉過身,眼神清亮,“讓他從‘人’入手。重點查訪那些祖籍在北地,尤其是秦州一帶,且於明末清初之際遷居江南,並以書畫收藏聞名的徽商家族。或者,查訪那些家族中曾有子弟在前朝擔任過閒職宗室屬官的。”
他頓了頓,補充道:“另外,可以讓他留意江南的裝裱大家,尤其是那些有祖傳手藝、擅長修複古畫的鋪子。一幅流傳數百年的古畫,不可能從未經過修複或重裱。或許,能從這些匠人那裡,找到一些不為人知的線索。”
這是蘇喆基於曆史常識和邏輯的進一步推斷。畫作流轉,必然與人相關,而修複痕跡,則是畫作流傳過程中無法完全抹去的印記。
錢嬤嬤聽得眼睛漸漸亮了起來!對啊!直接找畫難,找人、找修複的痕跡,或許就容易多了!七少爺這腦子,是怎麼長的?竟能想到如此曲折卻又合情合理的法子!
“老奴明白了!老奴這就去回稟夫人!”錢嬤嬤如同找到了主心骨,臉上的憂色一掃而空,匆匆行禮告退。
蘇喆看著她離去的背影,輕輕將硯台放回原處。
他並不擔心江南之行會徹底失敗。他給出的方向是正確的,隻要趙顯不是太蠢,堅持下去,總會有收獲。他現在要做的,就是持續提供“正確”的指導,不斷加深王氏對他“不可或缺”的印象。
同時,他也在利用這段相對安穩的時間,默默地做著另一件事——通過迎夏、拾秋等人,以及偶爾前來“探望”的春桃舊識,不著痕跡地了解府內更多的人事關係,尤其是那位超然物外的老太太,以及幾位嫡出兄姐的性情喜好。
他知道,僅憑“鑒畫”一事,或許能保一時安寧,但要想真正在這深宅大院立足,甚至完成“扭轉必死命運”的主線任務,他需要更牢固的根基和更廣闊的人脈。
聽竹軒是他的起點,但絕不會是他的終點。
江南的風,帶著未知的消息,還在路上。
而伯府內的暗流,也從未停歇。
蘇喆走到窗邊,看著庭院中在春風裡輕輕搖曳的翠竹,目光沉靜而深遠。
他就像一位耐心的漁夫,已經撒下了網,現在要做的,便是靜靜地等待,並在等待中,編織更堅韌的繩索,加固他的舟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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