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湖的夜霧裹著水腥氣,漁船泊在荒島礁石間。沈清如將陸清弦扶下船,他的臉色白得像浸了水的紙,手臂上的蝕骨釘傷口腫得發亮,連呼吸都帶著灼痛。
“先找冰蠶。”她咬著唇,從包袱裡取出火折子,“陳九皋說寒潭底有萬年玄冰,冰蠶就藏在冰縫裡。”
陸清弦靠在她肩頭,聲音發悶:“你自己去…我撐不住。”
“閉嘴。”沈清如瞪他一眼,卻反手將他背起,“當年在終南山,你背我趟過冰河時,可不是這副模樣。”
洞穴入口藏在崖壁下,潮水退去後露出一道濕滑的石縫。沈清如將陸清弦安置在石縫外的青石板上,自己係緊腰間繩索,探身往洞內爬。
洞內寒氣刺骨,石壁上結滿冰棱。她摸出火折子,微弱的火光映出洞頂垂落的鐘乳石,地下是半人深的寒潭,水麵浮著薄冰。
“冰蠶該在潭心。”她自語著,解下外袍係在腰間,咬著牙跳進寒潭。刺骨的冷水瞬間浸透衣衫,沈清如打了個寒顫,卻仍奮力向潭心遊去。
陸清弦在洞口輾轉反側。
他望著沈清如消失的方向,聽著潭水攪動的聲響,心下說不出的擔憂。當年在終南山,她為他擋過毒箭;在鶴鳴山莊,她替他哄勸受驚的孩童。如今她為了尋藥,竟要涉險入寒潭…
忽然,洞外傳來腳步聲。
陸清弦猛地抬頭,見三個玄鷹堂弟子持刀闖進來,為首者臉上有道蜈蚣似的刀疤:“姓陸的,交出虎符和殘圖!”
陸清弦攥緊孤鴻劍,卻因重傷使不出全力。他側身滾地,孤鴻劍劃出半弧,逼退當先一人。另一人揮刀砍向他後心,他咬牙側避,卻撞在洞壁上,喉間湧上腥甜。
“廢了他!”刀疤臉獰笑,三人圍攏上來。
寒潭底,沈清如摸到塊凸起的冰岩。
她用劍鞘敲了敲,冰麵發出空洞的回響。再往上探,指尖觸到團柔軟的東西——是冰蠶!通體雪白,足有兩寸長,正蜷在冰縫裡吐絲。
她剛要伸手,忽然聽見上方傳來悶響。沈清如抬頭,透過冰層看見洞口的打鬥影子,陸清弦的孤鴻劍在火光中劃出銀弧,卻被刀疤臉的刀背砸中手臂!
“清如…快走…”她聽見他模糊的喊聲。
沈清如咬碎銀牙,扯下腰間絲絛捆住冰蠶,塞進懷裡。她遊向洞口,浮出水麵時,正看見刀疤臉舉刀劈向陸清弦後頸!
“住手!”她嘶喊著撲過去,青蚨劍挽出劍花,挑開刀疤臉的刀。
刀疤臉回頭,見是渾身濕透的沈清如,愣了片刻:“又來個送死的!”
沈清如哪敢戀戰,反手刺中他手腕,奪過佩刀割斷陸清弦身上的繩索。兩人跌跌撞撞退到洞外,身後傳來弟子的慘叫——是陳九皋帶著鶴鳴山莊舊部趕來了!
荒島上,篝火舔著夜色。
沈清如將冰蠶搗成汁,敷在陸清弦傷口上。冰蠶遇血即化,泛起淡藍熒光,灼痛漸漸消退。
“有效。”陸清弦長舒一口氣,“當年師父說過,千年冰蠶解百毒…”
“先彆說話。”沈清如按住他,“陳九皋說,這秘窟直通太湖下的暗河,幽冥教主可能就藏在最深處。”
洞外傳來陳九皋的聲音:“陸少俠,玄鷹堂的人被趕跑了,但…島邊停了艘大船,怕是教主親自來。”
陸清弦掙紮著起身,抄起孤鴻劍:“走。”
沈清如將佩刀塞進他手裡:“我斷後,你探秘窟。”
“不行。”陸清弦按住她手腕,“要死…我先死。”
兩人對視片刻,同時笑了。
“聽我說。”陸清弦從懷中掏出虎符,“你帶著鶴聲、陳九皋從暗河走,去汴梁找李鎮。我去探秘窟,若我…若我出不來…”
“沒有‘若’。”沈清如打斷他,將虎符塞進他掌心,“帶著我的劍。”她解下青蚨劍放在他手邊,“孤鴻劍護你周全,青蚨劍替我看路。”
秘窟深處,石壁上刻滿梵文經咒。
陸清弦舉著火折子前行,寒潭的水聲越來越近。轉過彎,眼前是個巨大的地下溶洞,中央立著尊青銅魔像,足有三丈高,手中握著柄巨斧,斧刃上凝著黑血。
魔像腳下,擺著口玄鐵棺槨。棺蓋上刻著“幽冥教主”四個大字,鎖眼處…嵌著半枚虎符!
陸清弦心頭劇震。原來林昭說的“找我爹留下的”,不僅是虎符,更是開啟這口棺的關鍵!
他取出虎符,對準鎖眼插去。“哢嗒”一聲,棺蓋緩緩開啟。
棺內躺著具枯骨,身著玄色教主法袍,手中攥著卷絹帛。陸清弦展開,上麵寫著血字:“吾兒見字如麵。幽冥教主非我,乃當年被我逐出師門的…玄陰老人。”
洞外傳來喊殺聲。
陸清弦猛地抬頭,見玄鷹堂主持劍殺來,身後跟著數十名教徒。他攥緊絹帛,孤鴻劍出鞘:“來得正好!”
劍氣如虹,劈向玄鷹堂主。這一戰,他已無退路。
而在寒潭對岸,沈清如握著青蚨劍,望著洞口升起的濃煙,輕聲道:“清弦,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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