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風裹著霜氣,掠過太初觀青瓦。
陸昭剛送走一批下山遊曆的弟子,正蹲在階前替陳安調整劍穗——那孩子總愛把星屑扯得歪歪扭扭。竹簾忽然掀開,小沙彌捧著封信跑進來:“師兄!山下來了位穿墨綠裙的姑娘,說是忘憂穀薛神醫的徒弟,有急事找您。”
陸昭指尖一頓,抬頭時已換上從容笑意。他接過信,墨跡未乾,隻寫“太初觀陸昭親啟:南海漁汛起,血刀門餘孽借潮作案,劫船奪珠,已擾得沿海不安。慕華說,這夥人用的‘腐骨釘’,與當年害孤鴻的那批火器配方相似,或有關聯。”
南海鎮的碼頭上,腥鹹的海風裡混著藥香。
薛慕華蹲在漁棚前,正給被腐骨釘所傷的漁民敷藥。釘尖泛著幽藍,傷口潰爛處滲出黑血——這毒比十年前更烈,顯然是有人在舊方基礎上加了料。
“薛姐姐,那夥人又來了!”棚外傳來呼喊。兩人抬頭,隻見七八個蒙臉漢子扛著帶血的漁網,大搖大擺往碼頭走,為首者腰間懸著柄鋸齒刀,刀身刻著“血刀”二字。
“是血刀門的狗腿子。”薛慕華攥緊藥箱,“當年孤鴻劍仙斬了血刀老祖,餘孽竟還沒死絕。”
蘇清顏扶著受傷的漁娘起身,眉峰微挑:“不打緊,我帶了蘇家的‘醉清風’,管叫他們嘗嘗清醒的滋味。”話音未落,她已抄起牆角的竹扁擔,步若流雲往碼頭去。
太初觀山門外,陸昭翻出孤鴻留下的《守正劍譜》,最後一頁夾著張泛黃的紙,正是當年孤鴻追查血刀門時畫的密道圖。他將劍穗係緊,對陳安道:“你領十名弟子守觀門,若見信號,便去忘憂穀搬救兵。”
“大師兄,我跟你去!”陳安攥著劍柄,掌心沁汗。
陸昭望著他腰間晃動的星穗,想起十年前自己也是這樣,眼裡燃著不服輸的光。他點頭:“跟緊,彆離我三步之外。”
南海鎮的巷弄裡,蘇清顏的扁擔已挑翻兩個血刀嘍囉。她的武功不似孤鴻淩厲,卻勝在靈巧——扁擔起時如柳拂風,落處似石砸釘,專挑人關節打。
薛慕華則提著藥箱繞到後巷,摸出個小瓷瓶往地上一摔。刺鼻的白煙騰起,幾個正追漁民的漢子捂著口鼻踉蹌,她趁機甩出銀針封了三人穴道:“說!你們的火器庫在哪?”
“小娘子找死!”一聲暴喝如炸雷。為首的血刀頭目揮刀劈來,刀風帶起腥臭的血霧。蘇清顏旋身避開,扁擔點向他手腕:“你這刀上的毒,可比當年毒孤鴻的更臟!”
陸昭趕到時,正見蘇清顏與頭目纏鬥。他足尖點地躍上青石板,孤鴻劍未出鞘,隻以劍鞘格開對方砍向蘇清顏的刀背:“血刀門的‘腐心毒’,十年前我就說過,必讓你們血債血償。”
頭目瞳孔驟縮:“你是……太初觀的?”
“孤鴻的徒弟。”陸昭解下劍鞘,寒鐵劍身映著冷月,“今日替他清理門戶。”
劍光如練,不花哨,卻招招致命。守正三式從“承薪”到“破暗”,最後一式“傳燈”使出時,劍氣如星芒炸開,逼得血刀頭目連連後退。他終於慌了,轉身欲逃,卻被薛慕華的銀針釘在牆上。
“說,誰指使你們來的?”陸昭劍尖抵住他咽喉。
頭目疼得冷汗直冒:“是……是西域‘玄陰教’!他們給了新配方,說要……要毀了太初觀的星碑……”
三日後,南海鎮恢複平靜。漁民們敲著鑼鼓給太初觀送“義士碑”,阿阮擠在最前麵,舉著自己新刻的木雕——這次是陸昭持劍,身後跟著陳安和一群小弟子。
薛慕華在藥廬曬藥,蘇清顏遞來盞茶:“玄陰教?看來當年孤鴻沒斬儘的毒瘤,還得我們接著剜。”
“但總有人會接著。”陸昭走進來,將繳獲的火器圖譜放在案上,“我已修書給各門派,這圖的解法,該讓全江湖都看看。”
阿阮跑進來拽他的衣角:“陸大哥,我能跟你們學劍嗎?”
陸昭蹲下身,替她擦去臉上的藥渣:“等你再長高些。”
窗外,銀杏葉打著旋兒落下。十年前的星屑早已融入泥土,可新的星子,正在少年們的劍穗上,在藥廬的炊煙裡,在每一句“我跟你學”的童言中,亮得清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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