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的風波平息,但陸昭心中的波瀾卻未止息。玄陰教,這個名字如同一塊巨石,沉甸甸地壓在他心頭。那不僅僅是一個門派的名號,更是一種陰冷、詭譎的象征。
數日後,一封來自中原“千機閣”的密信送至太初觀。信中寥寥數語,卻讓陸昭凝眉許久。信上說,近月來,西域與南疆交界之地,多有旅人失蹤,傳聞皆是被一個名為“蝕日教”的邪派所擄。此教行事神秘,與當年血刀門、如今的玄陰教路數頗為相似,疑為同源。
“蝕日……”陸昭低聲念著這個名字,隻覺一股寒意。玄陰教要毀去的,是太初觀的星碑。星碑,是光明與守護的象征。他們要毀掉的,或許不隻是石碑,更是天下人對光明的信念。
是夜,月色黯淡,烏雲蔽空。
太初觀內,大部分弟子已沉沉睡去。陸昭獨自立於守正堂中,守護著那座新立的“孤鴻守正碑”。忽然,一陣若有若無的笛聲自後山傳來,音調淒厲詭異,如泣如訴,鑽入人心最脆弱之處。
守正碑前的長明燈,火焰開始劇烈搖晃,忽明忽暗,仿佛隨時都會熄滅。緊接著,整座太初山的燈火都開始搖曳,山門處的石獅子眼眸中,竟似有幽綠色的鬼火一閃而過。
“是攝魂笛音!”陸昭心神一凜,知道自己遇上了玄陰教慣用的手段。此笛音能勾起人內心最深的恐懼與疑慮。
他閉上雙眼,舌綻春雷,一聲清嘯震徹山林。嘯聲正氣凜然,不帶一絲雜念。隨著嘯聲,他體內真氣流轉,如磐石般穩固心神。那些搖曳的燈火漸漸平穩下來,笛聲也仿佛撞上了一堵無形的牆,消散在夜色中。
陸昭知道,這隻是開始。玄陰教的目的,是擾亂太初觀眾人的心神,讓他們在恐懼中自亂陣腳。他緩步走出守正堂,月光雖被烏雲遮蔽,但他心中自有明月。他看到,陳安等弟子們並未驚慌,而是在各自師父的帶領下,盤膝靜坐,以“守一”心法抵禦外魔。星穗在每個人腰間微微發光,彙成一片微弱的星河。
真正的守護,不在劍鋒,而在人心。孤鴻留下的,不僅是劍法,更是這套足以抵禦心魔的“守正”心法。
數日後,陸昭與蘇清顏、薛慕華一同前往中原,探查“蝕日教”的虛實。
蝕日教的巢穴位於一處名為“斷魂穀”的險地。穀中瘴氣彌漫,不見天日,正如其名,處處透著一股侵蝕人心的死氣。
他們並未貿然闖入,而是在穀口的一座破廟中安頓下來。廟中住著一位瞎眼的老廟祝,看似瘋癲,言語卻頗有深意。
“幾位客官是來尋‘太陽’的麼?”老廟祝突然開口,聲音嘶啞,“這裡的太陽,早就被黑雲吞了。”
陸昭神色不變:“老人家可知,是誰吞了太陽?”
“是怕光的東西,躲在洞裡,天天吹熄燈的冷氣。”老廟祝嘿嘿一笑,渾濁的眼珠似乎在望著虛空中的某一點,“不過啊,蠟燭點久了,總能把屋子照亮。就看這山裡頭的蠟燭,夠不夠亮了。”
一席話,如醍醐灌頂。陸昭瞬間明白了老廟祝的意思。蝕日教徒自詡為吞噬光明的黑暗,但他們越是如此,越證明他們恐懼光明。他們就像怕火的老鼠,隻能躲在陰暗角落。
“多謝指點。”陸昭拱手行禮。
老廟祝渾不在意地擺擺手:“我隻是個掃地掃到死的人,能告訴你們這些,也算積德了。記住,對付鬼東西,彆怕,你越怕,它越凶。你心裡亮著,它就傷不到你。”
離開斷魂穀,陸昭心中已有了計較。他修書一封,快馬送往各大門派,信中詳述了玄陰教與蝕日教的關聯,以及他們以精神蠱惑為主的行事手法,並附上破解之法。
他並未提議組建聯軍去剿滅邪派。因為他知道,對付這種邪教,不能僅憑武力。
他要做的,是“燃燈”。
他讓陳安帶領一批弟子,前往各地城鎮,開設免費的“守心”講武堂。不為授藝,隻為講述英雄故事,傳授強身健體之法,更重要的是,教普通人如何麵對恐懼,守住內心的正直與勇氣。
他自己則帶著蘇清顏和薛慕華,重返南海。這一次,他們不是為了剿匪,而是為了重建。
他們在當年被血刀門襲擾最嚴重的漁村旁,建了一座小小的書院,取名為“星芒書院”。阿阮和村裡的孩子們成了第一批學生。陸昭親自為他們講學,教他們讀書識字,也教他們太初觀的“守正三式”。
他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光明不是靠少數人守護的,而是由每一個心向陽光的人共同點亮。當世上不再有畏懼黑暗的人,黑暗自然無處遁形。
半年後,中原傳來消息。各大門派聯合出手,搗毀了蝕日教的幾個分舵。而蝕日教的總壇,卻在一場突如其來的山火中化為灰燼,教主下落不明。
有人說,是各大門派的合力圍剿所致。陸昭卻隻是笑了笑,望向遠方。
他知道,真正的火焰,是那些在星芒書院裡讀書的孩子眼裡的光,是那些在講武堂裡揮汗如雨的百姓臉上的笑,是江湖上重新響起的對俠義的讚歌。
玄陰教可以汙染泉水,卻無法汙染整條江河。他們可以熄滅一盞燈,卻無法吹滅漫天星火。
太初山上,陸昭親手將一麵新的星碑立起。碑文不再是歌頌某個人的功績,而是刻著八個大字:
心有星芒,何懼夜長。
江湖的故事,不再是孤膽英雄的傳奇,而是一場關於守護與傳承的,永不落幕的接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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