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深時,太初觀的山門終於迎回了終南山義診的隊伍。
阿梨蹦跳著撲進藥廬,懷裡還抱著從山下農家討來的野薔薇:“陸師兄!我們在終南遇到個怪人——”話音未落,蘇清歡已扶著個麵色蒼白的少年跨進門檻。那少年左肩滲血,腰間懸著枚烏沉沉的玄鐵令,刻著扭曲的雲紋。
“這是玄劍門的小師弟。”蘇清歡解下外袍裹住他,“他們在山下遭截殺,我替他止了血,他說……”她頓了頓,看向陸昭,“他說玄劍門最近丟了本《萬毒真解》,盜賊往太初觀方向去了。”
藥廬的氣氛陡然凝住。
陸昭接過玄鐵令,指腹摩挲過令身的裂痕——這令牌材質罕見,尋常刀劍難傷,卻被劈出一道深縫。“玄劍門與我有舊。”他沉聲道,“十年前他們老掌門重病,是我師父用‘獨參湯’吊住性命。”
陳安已抄起門閂:“我去山口守著!要是來尋仇的,先問問我這根齊眉棍!”
沈硯卻盯著少年腰間的藥囊:“他衣襟沾著巴豆粉,是西域‘蝕骨散’的引子……”話未說完,窗外忽掠過一道黑影!
“當啷!”
陸昭旋身抽出青鋒劍,劍鞘撞在窗欞上。黑影落地時,懷中掉出半卷泛黃的絹帛——正是師父醫案裡缺失的《百草經》殘頁!
“交出來!”來者蒙著黑巾,隻露一雙狠戾的眼,“太初觀藏了《萬毒真解》,識相的……”
“就憑你?”陸昭足尖點地躍起,劍光如匹練劈下。那人揮刀格擋,卻覺虎口發麻——陸昭的劍不帶殺招,卻專挑他關節縫隙,不過三招,刀已落地。
“搜。”陸昭收劍入鞘。
陳安從他懷裡翻出半瓶“迷魂散”,蘇清歡則扯下黑巾——竟是個滿臉刺青的漢子,後頸紋著蠍子。
“黑風寨的人。”沈硯認出那蠍子紋,“我在黔中采藥時聽過,他們專乾劫鏢偷書的勾當。”
當夜,陸昭翻出師父留下的另一本醫案。泛黃紙頁間,夾著張素箋:“《百草經》載‘續命丹’方,然此丹需以七毒為引,若流入惡人之手,可製控心散……”
窗外忽起夜風,卷著鬆濤聲撞進藥廬。陸昭攥緊素箋——看來玄劍門失竊的《萬毒真解》,與這《百草經》殘頁,都是黑風寨拚湊“控心散”的關鍵。
三日後,玄劍門長老親至太初觀。
老人須發皆白,握著陸昭的手直顫:“那賊子得了《萬毒真解》,又盜了我門《七毒經》,說要煉‘千蛛噬心散’,控製武林各派……”他指著少年,“小兒追蹤至此,被賊人追殺,幸得太初觀救了命。”
陸昭望著案頭的殘頁,沉吟道:“黑風寨盤踞嶺外二十年,寨主‘毒蠍子’向來隱忍。要端他們的窩,需個引蛇出洞的由頭。”
五月十五,太初觀掛出“義診三月”的告示。
消息傳開,嶺外百姓紛紛上山。陳安守在山口,留意著形跡可疑的江湖客;蘇清歡在藥廬義診,借機詢問各地門派近況;沈硯則帶著幾個藥徒,專挑偏僻處采藥——他在找一種隻在黑風寨後山生長的“毒菇”。
第七日黃昏,黑風寨的二當家果然尋到藥廬。
他裹著件褪色的玄色披風,進門便喊:“我家寨主有請陸公子,有筆大生意談。”
陸昭正在曬藥,聞言抬頭:“生意?”
“寨主說了。”二當家陰惻惻一笑,“隻要你交出《百草經》殘頁,再幫我們煉半爐‘千蛛散’,太初觀往後十年,管夠金創藥、回春丹。”
藥廬外的老梅樹沙沙作響。
陸昭緩緩將曬藥匾翻倒,數十枚淬了雄黃的鐵砂簌簌落地:“回去告訴你們寨主——”他指尖輕彈,鐵砂破空而出,釘入二當家膝彎,“太初觀的藥,隻救該救的人。”
是夜,月黑風高。
陸昭、蘇清歡、陳安、沈硯四人摸黑上了黑風嶺。
寨門守衛被陳安的齊眉棍掃翻在地,蘇清歡的透骨釘封了暗哨的啞穴。陸昭的劍挑開廳門,隻見“毒蠍子”正對著個青銅鼎念念有詞,鼎中黑煙繚繞,隱約能聽見人的慘嚎。
“來得正好!”毒蠍子轉身,手中握著半卷《百草經》,“把你們那半卷也交出來,或許留你們個全屍!”
“休想!”陸昭揮劍斬向他手腕。
一場惡戰就此展開。毒蠍子的“腐骨掌”陰毒,陳安的棍法剛猛,專破他的掌力;蘇清歡的透骨釘專攻他周身大穴;沈硯則尋機將毒菇投入鼎中——“毒蠍子”沒想到,這藥徒采的竟是能解百毒的“白薇”,鼎中藥霧頓時消散。
“毒蠍子”見勢不妙,轉身要逃。
陸昭甩出劍穗,精準纏住他腳踝。蘇清歡趕上一步,扣住他脈門:“你煉的‘千蛛散’,解藥配方就在《百草經》裡。”
“毒蠍子”癱在地上,冷笑道:“你們以為毀了這爐藥就完了?江湖上早有我的眼線……”
“那就讓眼線看看。”陸昭撿起地上的《百草經》殘頁,與沈硯找到的另一半合在一起,“太初觀守的不是秘籍,是人心。”
黎明時分,黑風寨的大火映紅了半邊天。
玄劍門長老帶著弟子趕到時,隻見陸昭四人站在山巔,身後是被搗毀的毒窟。少年小師弟捧著玄鐵令,跪在陸昭麵前:“陸師兄,我玄劍門願與太初觀結義,共守江湖正道!”
歸途上,蘇清歡望著陸昭懷裡的《百草經》:“你要把殘頁補全?”
“不必。”陸昭將它放回藥箱最底層,“有些東西,存在人心裡,比寫在紙上更牢。”
山風掀起他的青衫,遠處傳來阿梨的笑聲——藥廬的藥爐又燒起來了,新采的艾草香混著鬆枝味,飄向更遠的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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