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顏在雪地裡跌了第三跤。
銅匣硌得胸口生疼,她卻不敢鬆手——那是陸昭用命換來的東西。終南山的雪比彆處更沉,壓得鬆枝咯吱作響,她裹緊鬥篷,朝著記憶裡師叔所在的“竹塢”方向挪動。
三天前,她在破廟外與陸昭分彆。他背對著她揮了揮手,身影很快被追兵的火把吞沒。此刻回想他發紅的眼尾,她仍覺喉頭發緊:“陸昭,你可千萬彆有事……”
竹塢外,枯竹簌簌。
蘇清顏剛撥開半人高的雪葦,三支弩箭便破空而來。她旋身滾地,箭簇擦著後頸釘入竹乾。抬眼望去,十二名黑衣勁裝者列成陣勢,為首者手持鏈鏢,鏢頭泛著幽藍——是“無影堂”的殺手,專替權貴消災。
“交出銅匣,留你全屍。”領頭人聲音像淬了冰。
蘇清顏將銅匣護在胸前,右手摸向腰間短刃:“師叔說過,竹塢外圍有三處埋伏,你們……”
“你師叔三年前就死了。”領頭人輕笑,“楊不疑那老東西封了青梧穀,又斷了我們半年的供奉,早該清理。”
蘇清顏心頭一震。師叔是她唯一的親人,若真遇害……她咬碎銀牙,短刃劃出半弧:“那就試試!”
鏈鏢破風而至,她矮身避開,短刃挑開左邊殺手的腰牌。那人吃痛後退,她趁機衝向竹塢門扉。背後傳來冷箭,她撲進門內,後背重重撞在青石板上。
“叮!”短刃磕在鏈鏢上,火星四濺。蘇清顏抬頭,門內竟站著個白發老者,手持竹杖,正慢悠悠收著一張鐵胎弓。
“小顏?”老者聲音沙啞,“你懷裡抱的,可是楊家的東西?”
蘇清顏愣住。這老者她從未見過,可方才那一箭救了她——鐵胎弓的力道,分明是替她擋了致命一擊。
“前輩是……”
“我是你師叔的師兄。”老者咳嗽兩聲,竹杖點地,“三年前他替我擋了無影堂的毒酒,我躲到終南後山養傷。今日見你懷裡的銅匣,便知是他交代的事。”
蘇清顏眼眶發熱:“師叔他……”
“走了乾淨。”老者歎氣,“楊家曆代守著這秘密,到你師父、你師叔,再到……”他瞥向銅匣,“再到陸昭那孩子。”
蘇清顏打開銅匣,染血帛書上的字跡刺得她眼睛發酸。老者湊近看了兩眼,突然攥緊竹杖:“太子生母是西夏細作?當年先皇暴斃,怕也與此有關!”
門外馬蹄聲驟起。老者將竹杖往地上一杵,竹塢四角的銅鈴同時炸響:“是無影堂的總舵主到了!小顏,帶著銅匣跟我走,去後山冰洞。”
後山冰洞,滴水成冰。
蘇清顏裹著老者的狐裘,看著他將銅匣封進冰牆。老者抹了把臉上的雪水:“這冰洞是楊家曆代藏秘之地,除了你我,再無人知曉入口。”
“陸昭呢?”蘇清顏突然問,“他引開追兵,會不會……”
洞外傳來腳步聲。兩人同時繃緊身子,老者抄起竹杖,蘇清顏握緊短刃。
“是我。”熟悉的聲音穿透風雪,“沒死透。”
陸昭裹著一身血汙鑽進來,左肩插著支弩箭,臉色白得像雪。蘇清顏撲過去替他拔箭,他卻抓住她手腕:“彆忙,先看這個。”
他從懷裡摸出半塊虎符,與銅匣裡的帛書並排放在一起。老者倒吸一口冷氣:“這是當年鎮守邊關的‘玄甲軍’虎符!原來太子……”
“他要調玄甲軍入京。”陸昭聲音發啞,“西夏細作的血脈,加上玄甲軍的兵權,他要做第二個先皇。”
冰洞外傳來喊殺聲。老者將虎符塞進陸昭手中:“我帶小顏從暗河走,你帶著這個去玄甲軍大營——他們老統領是我舊部,可信。”
陸昭搖頭:“您帶著銅匣先走,我去引開他們。”
“胡鬨!”老者甩了他一記耳光,“你當玄甲軍大營是你家後院?帶著虎符去,才是能製住太子的籌碼!”
蘇清顏替陸昭包紮傷口:“聽師叔的,我們去玄甲軍。”
陸昭望著她泛紅的眼尾,終於點頭:“好。”
冰洞深處,老者點燃火折子。
他望著牆上曆代楊家人的名字,輕聲道:“昭兒,清顏,記住——有些事,比性命更重要。”
洞外風雪更急。陸昭與蘇清顏踩著沒膝的雪,朝著玄甲軍大營的方向走去。虎符貼著陸昭心口發燙,像團燒不儘的火。
“你說,玄甲軍老統領還活著嗎?”蘇清顏問。
陸昭望著遠處若隱若現的燈火:“師父說過,真正的兄弟,就算隔著生死,也能認得出彼此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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