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州段的黃河,秋汛來得急。
陸清弦立在邙山腳下的古渡口,望著濁浪排空的河麵,青衫被風卷得獵獵作響。他身後跟著沈清如與蘇靈兒,二人各負行囊,腰間兵刃在晨霧中泛著冷光——這是青蚨門專程調來的“鐵槳營”精銳,皆是一等一的船工與水鬼出身。
“掌櫃的,前麵就是‘閻王灘’。”一名老船工湊上前來,嗓音壓得極低,“這河段最險,水下暗礁密布,往年汛期常有船翻人亡。可最近……”他搓了搓手,“最近總有些穿黑衣的人在灘頭轉悠,夜裡還聽見鑿石聲。”
陸清弦目光一凝:“帶我們去。”
古渡口的木船晃了晃,載著四人往河心駛去。蘇靈兒扶著船舷,望著翻湧的浪濤,小聲道:“清弦哥,你說幽冥教能在河底下做什麼?”
“炸堤。”沈清如接口,聲音冷得像冰,“他們要的不是決堤,是精準摧毀堤壩最薄弱處。若用火藥,需先鑿穿堤身;若用人力,則要潛到水下挖洞。”
船速漸緩,老船工指向岸邊一片礁石:“就在那兒!前兒個我還瞅見礁石縫裡塞著黑布,像是……像是炸藥的引線!”
陸清弦騰身躍上礁石,指尖撚起一點碎屑。那是硝石混著桐油的粉末,正是火藥的引燃物。
“他們分了三批。”陸清弦蹲下身,借著晨光細看,“一批鑿堤,一批運炸藥,還有一批巡防。”他指腹蹭過礁石上的劃痕,“看這痕跡,鑿堤的人用的是‘分水刺’,短刃帶齒,專破岩石。”
“幽冥教的‘水鬼堂’。”沈清如臉色微變,“那是專門在水下行事的分支,弟子多是亡命之徒,善用毒針與炸藥。”
話音未落,水麵突然“嘩啦”一聲。
一道黑影如巨鱷翻身,從河底竄出,手中分水刺直刺陸清弦心窩!
陸清弦旋身側避,孤鴻劍劃出半弧,卻隻斬到一片水花——那人借反作用力再度紮入水中,隻留下一串氣泡。
“他在引我們下水!”蘇靈兒急喊。
“不必。”陸清弦抽出腰間鐵尺,“水鬼堂最怕火攻。清如,帶鐵槳營在灘頭架起火箭;靈兒,跟我繞到下遊,斷了他們的退路。”
沈清如迅速指揮隨行武師架起竹架,點燃浸過鬆脂的火箭。箭簇破空,帶著熾焰射向河麵,照亮了大片水域。
水下頓時傳來悶哼與掙紮聲。陸清弦與蘇靈兒則溯流而上,繞到一裡外的蘆葦蕩。
“噗通!”
蘆葦叢中竄出兩人,皆裹著防水黑布,手中分水刺上淬著藍光。蘇靈兒眼疾手快,甩出三枚柳葉鏢,一枚釘中左邊漢子的手腕,另一枚擦著他耳際飛過。
右邊漢子更狠,分水刺直取蘇靈兒咽喉。陸清弦揮鐵尺格開,鐵尺與刺尖相撞,濺起火星。那人身形一矮,雙腿如蛙蹬水,竟借著反衝力撲向蘇靈兒小腹!
“靈兒退後!”陸清弦長劍出鞘,孤鴻劍劃出“寒梅三弄”,逼得那人連退三步。
“幽冥教‘無影刺’杜九!”那人咬牙切齒,“陸清弦,你壞了教主大事,今日便留你在此喂魚!”
他突然咬破舌尖,一口血噴在分水刺上。刺尖藍光大盛,竟冒出縷縷黑煙——是“腐心毒”!
陸清弦不退反進,孤鴻劍以“破雲式”直刺對方手腕。杜九吃痛撤招,卻被鐵尺橫掃小腿。他踉蹌跪地,還未起身,便被趕來的鐵槳營武師按住,五花大綁。
“說!炸堤的火藥藏在何處?”沈清如揪住他衣領。
杜九啐了一口:“老子寧死不說!教主說了,就算死,也要拉這黃河陪葬!”
陸清弦盯著他腰間,那裡鼓著一塊。他伸手扯下,是個牛皮水袋,裡麵裝著半袋黑色粉末。
“是‘震天雷’。”老船工失聲,“這玩意兒遇水就炸,要是全埋在堤底……”
眾人皆驚。
陸清弦捏緊水袋,目光掃過濁浪翻滾的黃河。他知道,幽冥教的計劃比想象中更瘋狂——他們不僅要炸堤,更要在炸堤時引爆大量震天雷,讓堤壩徹底崩解,洪水順著決口衝向下遊,直撲中原腹地。
午時,鄭州城。
陸清弦帶著杜九與證物,直奔河南巡撫衙門。巡撫周大人雖素與青蚨門交好,此刻卻麵露難色:“陸公子,此事乾係重大,下官需即刻上奏朝廷……”
“來不及了。”陸清弦將震天雷水袋拍在案上,“幽冥教隨時可能引爆炸藥。請周大人立刻調派民夫,封堵閻王灘所有下水口;再派弓箭手封鎖河岸,格殺所有黑衣人。”
周大人咬了咬牙:“好!下官這就去辦!”
離開衙門時,沈清如低聲道:“清弦,你說幽冥教主為何選黃河?若決堤,他自己的勢力在河南也會受損。”
“他要的不是河南,是天下。”陸清弦望著遠處的黃河,“朝廷若忙著治水,便會無暇顧及他囤糧的事;百姓流離失所,他便能趁機收攏人心,豎起反旗。”
蘇靈兒攥緊腰間柳葉鏢:“那我們……能阻止他嗎?”
陸清弦轉頭看向她,眼中是從未有過的堅定:“能。因為我們在乎的,從來不是天下屬於誰,而是天下人能不能活。”
暮色中,閻王灘。
鐵槳營的民夫們扛著沙袋,喊著號子封堵下水口。陸清弦與沈清如立在船頭,望著逐漸被填滿的缺口。
“他們在水下放了炸藥。”沈清如忽然道,“杜九嘴硬,但水鬼堂的規矩,炸堤前會在堤底刻‘幽冥’二字。我派了潛水的人下去,應該很快就有消息。”
話音剛落,一名渾身濕透的武師遊上船,手裡舉著塊染血的木板。
木板上,歪歪扭扭刻著兩個血字:
幽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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