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那把閃著寒光的指揮刀,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帶著風聲,重重地劈在了老張頭的額頭上。
鮮血瞬間噴湧而出,染紅了老張頭花白的頭發和飽經風霜的臉龐。他的身體晃了晃,那雙如鷹隼般銳利的眼睛,光芒在迅速地消散。他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那個獰笑的日本軍曹,然後緩緩地,直挺挺地向後倒去。
“砰”的一聲,老張頭的後腦勺磕在了堅硬的曬穀場上,激起一陣塵土。
“不——!”
林楓發出的已經不是人聲,而是一隻受傷野獸瀕死前的哀嚎。他瘋了一樣撲過去,跪倒在老張頭身邊,伸出顫抖的手,想要堵住那道深可見骨的傷口,但溫熱的鮮血卻怎麼也堵不住,從他的指縫間不斷湧出。
“張爺爺!張爺爺您醒醒!您看看我!”林楓的聲音嘶啞,淚水模糊了他的雙眼。
日本軍曹收回滴血的指揮刀,用腳尖踢了踢倒在地上的老張頭,發出一陣得意而殘忍的大笑。他身後的日本兵也跟著哄笑起來,仿佛在欣賞一出精彩的戲劇。那個翻譯官更是笑得前仰後合,指著地上的老張頭和林楓,對軍曹諂媚地說著什麼。
“哈哈哈!看到了嗎?這就是跟大日本皇軍作對的下場!”翻譯官耀武揚威地對驚呆了的村民們喊道,“現在,還有誰敢不聽話?!”
村民們嚇得魂飛魄散,一個個麵如土色,連哭都不敢哭出聲來。村長李德福更是雙腿一軟,癱坐在了地上。
“楓……楓娃子……”
微弱的聲音從林楓的懷裡傳來。他猛地低頭,看到老張頭竟然睜開了眼睛,嘴唇翕動著,似乎想說什麼。
“張爺爺!我在這兒!我在這兒!”林楓趕緊把耳朵湊了過去。
老張頭的呼吸已經變得非常微弱,像是破了的風箱。他用儘最後一絲力氣,抬起被血染紅的手,指了指身邊那杆靜靜躺在地上的“獵鷹”步槍。
“活……活下去……”老張頭的每一個字都說得異常艱難,“拿……拿著‘獵鷹’……給……給我……給村裡人……報仇……”
他的手無力地垂落,眼睛裡的最後一絲光亮也徹底熄滅了。
“張爺爺——!”
林楓抱著老張頭漸漸冰冷的身體,仰天發出一聲悲慟欲絕的長嚎。
那日本軍曹似乎被這聲嚎叫激怒了,也或許是他的耐心已經用儘。他把指揮刀向前一指,臉上露出不耐煩的神色,對著士兵們下達了冷酷的命令。
“太君說了!”翻譯官扯著嗓子尖叫道,“你們這些頑固的支那豬,統統地該死!給我殺!一個不留!”
命令一下,那三十多個日本兵立刻舉起了手中的三八大蓋,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手無寸鐵的村民們。
“砰!砰砰!砰砰砰!”
密集的槍聲打破了山村的寧靜,也撕碎了最後的和平。
衝在最前麵的二牛,胸口爆開一團血花,他瞪大了眼睛,手裡還緊緊攥著那根斷成兩截的扁擔,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身體,然後重重地倒了下去。
“二牛!”林楓目眥欲裂。
“快跑啊!”村長李德福從地上爬起來,推開身邊的人,大聲嘶吼著,“鄉親們!跟這幫畜生拚了!”
他話音未落,一排子彈就掃了過來,他的胸膛被打成了篩子,身體像是被抽掉了骨頭一樣軟了下去。
“爹!”
“當家的!”
哭喊聲,尖叫聲,槍聲,響成一片。曬穀場瞬間變成了人間地獄。日本兵端著刺刀,獰笑著衝進四散奔逃的人群,見人就殺,不管是老人、婦女還是孩子。
王嬸緊緊抱著女兒翠兒,被一個日本兵一刺刀捅穿了後心,她到死都保持著保護女兒的姿勢。
“娘!”翠兒發出一聲慘叫,隨即也被另一把刺刀刺穿了喉嚨。
林楓跪在血泊之中,看著這慘絕人寰的一幕,他的心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地撕碎。悲傷、恐懼、憤怒……所有的情緒在一瞬間爆發,最終都化為了滔天的仇恨。
他的淚流乾了,血紅的眼睛裡隻剩下冰冷的殺意。
他慢慢地轉過頭,目光落在了那杆沾滿了老張頭鮮血的“獵鷹”步槍上。
“活下去……報仇……”
張爺爺臨死前的話語,在他耳邊反複回響。
對,活下去,報仇!
林楓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獵鷹”步槍冰冷的槍身。就在他抓住槍的那一刻,那個一直站在軍曹身邊,手舞足蹈、幸災樂禍的翻譯官,正好將目光投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