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原,死寂。
夕陽的最後一縷餘暉,如同凝固的鮮血,塗抹在天邊的雲層之上,為這片潔白的、埋葬了無數罪惡與榮耀的土地,鍍上了一層悲壯的、慘烈的金色。
風,停了。
槍聲,也停了。
林楓靜靜地趴在雪地裡,一動不動,如同尊與這片冰冷的大地融為了一體的雕像。
他贏了。
他用最後一顆子彈,以一種最不可思議的方式,終結了他這一生中,最強大的、也是唯一的宿敵。
然而,他的心中,卻沒有絲毫勝利的喜悅。
那簇在他心中燃燒了兩年之久、支撐著他走過無數個絕望日夜的、名為“複仇”的黑色火焰,在黑田正雄倒下的那一刻,也隨之,徹底地,熄滅了。
火焰燃儘,隻剩下,一片冰冷的、空洞的、比西伯利亞的寒流還要刺骨的——
餘燼。
他緩緩地,從雪地裡站了起來。
他沒有去看遠處那條代表著生路的歸途,也沒有去呼喚那些正在焦急地等待著他的戰友。
他隻是沉默地,將那支滾燙的“獵鷹”步槍,重新背回了身後,然後,一步一步地,踩著沒過膝蓋的積雪,向著那個倒在千米之外的、孤獨的身影,緩緩走去。
這段路,不長。
但他,卻仿佛走了一整個世紀。
當他終於站定在黑田正雄的屍體前時,天,已經徹底黑了。
這個曾經不可一世的“帝國之鷹”,這個曾將他逼入絕境、讓他失去了摯愛的男人,此刻,正安詳地躺在雪地裡。他那雙一向如同寒潭般死寂的眼睛,依舊圓睜著,裡麵沒有了往日的殘忍和驕傲,隻剩下一種,孩童般的、純粹的、至死都未能解開的——
困惑。
林楓緩緩地蹲下身,伸出手,將他那雙不甘的眼睛,輕輕地合上。
這不是憐憫,也不是寬恕。
這隻是一種,屬於頂尖獵人之間的、超越了國仇家恨的、對於一個值得尊敬的對手的——
最後敬意。
他從黑田的腰間,解下了那把做工精良的南部十四式手槍,作為這場宿命對決的戰利品。
然後,他站起身,沒有再回頭。
他對著那片空無一物的、漆黑的夜空,模仿出了一種獨特的、隻有他們之間才能聽懂的、代表著“安全”的夜梟的叫聲。
……
“是隊長的信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