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贏了!!”
沈月那嘶啞的、帶著血與淚的宣告,如同最後一塊頑石投入了林楓那即將沉寂的意識深海。
“贏了……”
他那乾裂的嘴唇無聲地重複著這個詞。
這個由十八條鮮活的生命、由一座城市的毀滅、由他自己的一條腿和胸口這個血洞換來的……慘勝。
他的眼皮再也支撐不住那千鈞重擔,緩緩合上了。
那隻反握著沈月的手也終於無力地鬆開。
“不!林楓!!”
沈月的心再一次被揪緊!她瘋狂地搖晃著他!
“嫂子……彆……彆晃了……”
柱子那虛弱的聲音從一旁傳來。
“他……他隻是又昏過去了……”
“你看他的胸口……”
沈月猛地低頭。
她看到了。
林楓的胸膛在那冰冷的泉水和她那瘋狂的“手術”之後,雖然依舊滾燙,但他的呼吸卻奇跡般地變得平穩了。
那是一種極其微弱卻又極其頑強的、屬於深度昏迷的沉睡。
他那被高燒和劇痛榨乾了的身體,終於在確認“勝利”之後選擇了最本能的自我保護。
“他……”沈月的身體晃了晃。
那一直緊繃著的、如同拉滿了的弓弦般的神經,在這一刻終於斷了。
她整個人癱倒在那冰冷的泉水之中。
“嫂子!!”
“我沒事……”
沈月搖了搖頭。她隻是累了。
她用那冰冷的泉水狠狠抹了一把臉。
她知道她不能倒。
她看了一眼那被炸開的、還在不斷湧入清水的洞口。
又看了一眼那通往未知黑暗的、緩緩上漲的地下河道。
“柱子。”
“在。”
“我們不能待在這裡。”她的聲音恢複了那種近乎冷酷的平靜,“日軍很快就會發現這個天坑。”
“他們會灌毒氣,或者扔炸藥。”
“我們必須馬上離開。”
柱子看了一眼自己那血流不止的斷臂,又看了一眼那依舊昏迷不醒的林楓。
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苦澀。
“嫂子……”
“怎麼走?”
“我背不動隊長了……”
沈月沉默了。
她低頭看了一眼那在水中緩緩流淌的、林楓的那條斷腿。
又看了一眼那被炸開的亂石堆中一截還算完好的……釀酒廠的房梁。
“你背不動。”
沈月緩緩地站了起來。她那瘦弱的身體在黑暗中卻如同一杆標槍。
“那就讓他……”
“自己走。”
……
半個小時後。
“柱子!!”
“拉住!!”
“彆他媽讓繩子脫了!!”
“啊啊啊啊啊——!!”
柱子用他那僅存的一顆完好的牙齒,死死咬著那用繃帶和衣服擰成的繩子!
他的左手正扒著一塊凸起的岩石!
他的身體在齊胸深的冰冷湍急的地下暗河中,如同一片即將被衝走的落葉!
而在他身後。
沈月正用她那受傷的左肩,死死抵著一個簡易的……木筏。
那個木筏是由三根她從廢墟中拖出來的房梁,和幾個被砸扁了的酒桶臨時捆綁而成的。
而木筏之上躺著的,就是林楓。
“走!!”
沈月猛地一蹬那濕滑的河底!
木筏帶著三個人全部的希望,向著那未知的漆黑黑暗緩緩漂了下去。
……
這是一條沒有時間、沒有光明的冥河。
他們不知道自己漂了多久。
一天?還是兩天?
手電早已熄滅。
他們僅剩的半袋乾糧在第一天就已經吃完。
他們開始靠喝這冰冷的、帶著泥土腥味的地下河水維生。
柱子的傷口開始發炎。
他也開始發燒了。
而林楓則始終處在那高燒和昏迷的邊緣。
他時而清醒時而昏迷。
清醒時他會本能地喊“水”。
昏迷時他會在噩夢中不斷地呼喊著那些早已逝去的名字。
“張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