貨物方麵除了標準老三樣,茶葉,絲綢和瓷器,還帶了東澳島小高爐生產的一百噸精鐵是。
整個船隊是1802年8月30日離開的廣州港,他們的第一個目的地是澳門,牛野在這裡有一筆大買賣要做。前期,陳老豆讓廣福源號船東林懷遠幫忙找到弗蘭基人,讓他們準備兩百把荷蘭長槍,八月底以同價絲綢在澳門港口交換。
9月5日,離開澳門碼頭時,王鐵匠在同生共死號的船艙裡就開始了瘋狂模式,他現在一共擁有十五人的鐵匠組和二十五人的木匠組,四個小爐子,八台各種機床,每日可以鑽出十根槍管,製作十顆火繩鐵殼甜瓜手雷,製作三套小龍門吊。
整個共生共死號,其實已經變成了一條工業船隻。其貨物載重為250噸,其中100噸為精鐵,30噸木料和各種零件,其他交易貨物為120噸。
這條船將作為未來培養工業人才的搖籃,所以專門配備了一個叫他們學習的翻譯,現在每日夜裡要學習《三字經》,聽翻譯讀《天工開物》並且組織討論。
炭火劈啪作響,鐵匠鋪的屋簷下,一群鐵匠、木匠圍坐在長條凳上。桌上攤開一本泛黃的《天工開物》,紙頁雖舊,卻墨跡清晰。一位華人翻譯正捧著書,一字一句地朗讀,聲音沉穩有力,仿佛在揭開某種塵封的秘密。
鐵匠老張起初隻是漫不經心地聽著,可當翻譯念到“凡鑄劍,先以生鐵為模,再以熟鐵包裹,反複鍛打,方能鋒利無比”時,他猛地一震,手中的鐵鉗“當啷”一聲掉在砧板上。他瞪大眼睛,喃喃道:“這……這不就是咱祖傳的‘夾鋼法’?可咱隻當是家裡祖輩傳下來的土法子,保命的本錢,可沒想到老祖宗早就寫得明明白白!”
木匠老陳湊近看了看插圖,指著“榫卯結構”那頁,眉頭緊鎖:“這‘粽角榫’,咱也使過,可沒畫得沒老祖宗這麼精巧!人家書裡連角度都算得準,咱全憑手感,難怪有時候家具用久了就鬆……”旁邊的年輕木匠小王立刻掏出小本子,照著圖樣描摹,嘴裡嘟囔著:“我第一次看見,你們也沒告訴過我,回頭給家造房子,非試試這法子不可!”
翻譯繼續念到“炒鋼法”,鐵匠們更是炸開了鍋。老張一拍大腿:“咱煉鋼不就是這麼炒?可這配比怎麼不同呢?怎麼以前從來沒人告訴過我,原來這法子幾百年前就有人寫得這麼清楚!”他轉頭看向翻譯,聲音裡帶著震驚:“這書……是啥時候寫的?咱老祖宗啥時候懂這麼多?”
翻譯合上書頁,緩緩道:“此書乃明朝末年,宋應星所著,距今已有兩百餘年。”
屋內瞬間安靜,鐵匠木匠們麵麵相覷,繼而紛紛搖頭歎息。老陳喃喃道:“兩百年前?那會兒咱的先人,就已經把這些手藝琢磨得這麼透了?可如今,咱反倒不如他們?”小王皺眉道:“咱現在打鐵,全憑經驗,可人家書裡連火候、材料配比都寫得清清楚楚……”
翻譯見眾人唏噓,正色道:“牛野先生說了,咱們不能隻埋頭乾活,得抬頭看路。老祖宗的智慧,咱得學;西洋人的科學,咱也得學。但最重要的是,咱得總結自己的手藝,把咱海佬的本事也寫下來!”
他環視眾人,目光堅定:“牛野先生讓我每日記錄大家做的東西、做的實驗,你們有什麼想法,也儘管告訴我。以後,咱們要寫一本《船工開悟》,讓世人看看,咱這些匠人,不是隻會掄錘子、拉鋸子,咱也有自己的學問!”
鐵匠老張重重一拍桌子:“好!咱不光要打鐵,還要讓咱的道理,讓咱的船工手藝,名揚天下!”
木匠們紛紛點頭,年輕的小王已經迫不及待地翻開小本子,開始問大家今天的所得,開始記錄今天的見聞。屋外的風依舊呼嘯,但屋內卻暖意融融,一群匠人的心中也燃著一團火。
十月五日,夜裡在蘭芳共和國的海岸邊停船時,牛野來到了同生共死號,他要正式開始推進統一度量衡,至少在媽祖軍內部要進行全麵統一的表述。
而這一次來到同生共死號,就是因為這裡的工匠是媽祖軍的工業火種,他要從這條船上開始標準化。
他隨手拿過七八個工匠的皮尺和木尺,甚至還讓人計算體積的量器,計算重量的秤。
然後,又讓隨行的陳阿生和李海潮兩個把他在巴達維亞買的十套法國佬的公製量器裡取出同樣作用的東西,一一擺在桌上。
夜色深沉,海浪拍打著船舷,甲板上卻燈火通明。燈籠與火把將整片木質甲板照得透亮,光影在海浪的搖晃下,在工匠們粗糙的麵龐上明滅不定。水手們擠在外圍,伸長脖子張望,他們雖然聽不懂太多匠人們的專業術語,但中國人就愛湊熱鬨,尤其是牛野要“說些啥”的時候。
牛野坐在一張臨時搬來的木凳上,手裡捏著一盞油燈,火光映照著他沉穩的臉龐。他環視一圈,目光最終落在圍坐的工匠們身上,緩緩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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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我且問你們——度量衡,到底有多重要?”
這話一出,工匠們麵麵相覷,有人撓頭,有人咧嘴一笑,卻沒人立刻接話。牛野也不急,目光最終落在人群裡最德高望重的王鐵匠身上。
王鐵匠是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常年掄錘打鐵,手掌粗糙得像老樹皮,此刻被點名,他撓了撓頭,憋了半晌,才甕聲甕氣地說道:
“那……那是咱們吃飯的根,走路的腳!沒尺子,沒圓規,飯碗就沒了!”
這話雖糙,卻實在。眾工匠一聽,紛紛哄笑起來,水手們也跟著叫好,甲板上的氣氛一下子熱鬨起來。
牛野也笑了,但笑意未達眼底。他伸手從身旁拿起一把西班牙火槍,槍身烏黑發亮,口徑粗大,是典型的西洋貨。他舉起來,朝眾人晃了晃,問道:
“那好,現在,你們五個,用你們手裡的木尺和皮尺,量一量這把槍的口徑,記下來。”
五個工匠立刻接過火槍,各自掏出自己的老式量具,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測量起來。他們一邊量,一邊在紙上記錄數字,嘴裡還念叨著:“這兒得再卡準點……這皮尺有點鬆……”
牛野也不催,隻是靜靜地看著。
不一會兒,五個工匠都報出了自己的測量結果。
牛野眉頭一挑,看向眾人:“你們聽到幾個數?”
“有三個不同的!”
工匠們和水手們麵麵相覷,有人撓頭,有人咧嘴,有人低聲嘀咕:“這咋回事?不就一把槍嘛,咋量出來三個不一樣的?”
牛野沒說話,隻是從身旁的木箱裡,隨手拿出一套法國佬的遊標卡尺,這是十套標準量具裡的一部分。他挑出五把,分發給五個工匠,說道:
“現在,用這個,再量一次。”
這遊標卡尺,工匠們之前隻是聽說過,但沒怎麼用過。他們接過這精巧的鐵家夥,小心翼翼地對準槍口,輕輕一卡,再一看刻度——
“12.6毫米!”
“12.6!”
“12.6!”
“12.6!”
“12.6!”
五個工匠,五個數據,完全一樣!
甲板上一片寂靜,隨後爆發出一陣驚呼:
“神了!”
“這玩意兒咋這麼準?”
“我以前量東西,咋就沒這麼準過?”
牛野沒說話,隻是點了點頭,又從箱子裡拿出一顆軸承用的鋼珠,比指甲蓋大不了多少,圓溜溜的,泛著冷光。他舉起來,問道:
“現在,你們用自己常用的秤,稱一稱這顆鋼珠的重量。”
五個工匠接過鋼珠,各自掏出自己的老秤,小心翼翼地稱量起來。
“三錢!”
“二錢八分!”
“三錢二分!”
“我稱的是三錢!”
“不對,我稱的是二錢九!”
又是四個不同的數據!
牛野歎了口氣,又從法國量具箱裡拿出一套精密天平,分發給五個工匠。這一次,他們按照牛野的指示,小心翼翼地將鋼珠放在托盤上,調整砝碼——
“15克!”
“15!”
“15!”
“沒錯,15!”
“我也是15克!”
五個數據,完全一致!
甲板上一片死寂。
工匠們麵麵相覷,有人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最後,還是一個老工匠歎了口氣,喃喃道:
“失之毫厘……差之千裡啊……”
牛野點了點頭,目光深沉,緩緩開口:
“各位,這就是為什麼,咱們同樣的工藝,同樣的時間,造出來的大炮、炮彈、火藥,比不上西人的根本原因!”
他站起身,聲音沉穩而堅定:
“從今日起,我們不能差之千裡!我們要爭奪每一個毫厘!”
他環視眾人,目光如炬:
“我會給每個組提供標準量具,全體工匠,統一采用公製量器!用精確的度量衡來作業!”
他頓了頓,又道:
“我會讓翻譯把中華度量衡和公製的換算關係做成表,貼在每一個工作間裡!”
最後,他目光掃過眾人,沉聲道:
“注意——這不是請求,這是命令!”
甲板上的工匠們和水手們,都沉默著。工匠們甚至抬不起頭來,這其實非常打臉,打所有華人臉,連一把尺,一杆秤都找不好,是什麼手藝人?!
牛野也在思考,思考該怎麼給這群工匠打打氣,讓他們覺得自己能做的比西洋人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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