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廣州府珠江畔的媽祖海員學校裡,一群年紀不過十幾歲的少年學員,正在進行一場全世界範圍內最大規模防鏽油漆實驗。
他們做了一件在當時看來近乎瘋狂的事。
將人們已知的幾乎所有金屬,全部購買回來,用蒸汽驅動的碾磨機將其磨成極細的金屬粉末,然後按照不同比例混合進生漆之中,開始測試其性能。
這些孩子並非胡鬨,而是來自媽祖海軍與海員學校聯合培養的“材料研究小組”。他們的目標明確——尋找一種能抵禦海水侵蝕、兼具強度與韌性的新型塗料或合金保護層,用於軍艦與機械的關鍵部件。
他們將金屬粉末與生漆混合後,塗抹在上千片經過特殊處理的鋼條上;
然後將這些鋼條分彆放置於海邊、灘塗、鹽霧環境與淡水浸泡區;
每七天進行一次觀察、記錄腐蝕程度、強度變化與附著力數據;
這是一場係統性材料耐候性實驗,其科學性與組織性,已經遠超19世紀初期全球絕大多數實驗室的水平。
而在另一邊,蒸汽機耐磨材料小組,則將目光投向了另一種天然材料——植物膠體,尤其是天然橡膠。
聯係所有商人,從世界各地高價采買已知的全部膠類。
他們幾乎買下了全世界已知所有能找到的植物膠類樣品——從東南亞雨林中的樹脂,到南美傳入的橡膠乳,再到本地采集的樹膠——進行耐磨性、延展性與高溫穩定性測試。
他們的目標,是為蒸汽機零件、齒輪組、軸承、密封圈尋找一種真正耐用的天然或半天然替代材料,以減少金屬磨損,提高機械壽命。
在鐵礦港與廣州近郊的工業區,合金金屬研究小組正在進行一場真正的冶金革命。
他們將銅、錫、鋅、鉛、鐵、鎳等金屬以不同比例投入熔爐,進行融合熔煉與鍛造實驗,試圖找出具備特定性能的合金組合:
有的追求更高硬度,用於裝甲板;
有的追求更強韌性,用於彈簧與結構件;
有的追求更優的導熱性,用於蒸汽管道;
還有的嘗試加入稀有元素,探索前所未有的材料特性;
與此同時,石油分離小組也在緊鑼密鼓地展開工作。
他們從東南亞與南美進口了第一批天然石油當時稱為“石漆”或“火油”),在牛野留下的簡單原理指導下,按照蒸餾與分層原理進行分離實驗,試圖提取出燃油、潤滑油與石蠟等高價值副產品。
這是遠東地區極為早期的石油化工嘗試,雖然還遠未達到現代煉油工業的水平,卻為未來能源與材料科學的突破埋下了第一顆種子。
而在遙遠的澳洲大陸,媽祖軍控製下的新興殖民區,工業化的腳步同樣沒有停歇。
第一座鋼鐵大橋,正在一條寬度近四十米的河流上架設。
八台蒸汽火車頭轟鳴著從礦山與煤鐵基地駛出,滿載著礦石、煤炭與木材,奔向碼頭與新建的工廠。汽笛聲響徹荒原,煙塵遮蔽天際——這是工業文明澳洲內陸的第一次雄壯亮相。
這座橋梁與這些火車,不僅僅是一座交通設施,它們是媽祖軍工業體係向全球擴張的象征,是鋼鐵、煤炭、蒸汽動力與工程技術結合的產物。
在蘭芳國,陳阿生——這位媽祖軍中極少數的“文商雙全”人物,開始了另一場至關重要的布局:
他開設了報館,並開始經營與當地政商兩界的人脈網絡。
報紙不僅是信息傳播的工具,更是輿論引導、思想塑造與政治動員的武器。而政商人脈的編織,則為媽祖軍未來在東南亞與南太平洋地區的合法性、資源整合與政策影響奠定基礎。
王鐵匠與杜木工,這兩位出身草根卻極富遠見的工程師,已經意識到一個關鍵問題:
沒有標準化的工業母機如車床、銑床、刨床),僅靠人力與經驗,產量永遠無法突破瓶頸。他們發現,有些作坊,人有時候越多,反而產量和質量下降。
要想解決這個問題,就需要標準化,所有零件都需要標準化。
於是,他們已經開始著手研究原始機床的設計與製造,目標是打造出能夠精確加工金屬零件、提高生產效率與產品一致性的基礎設備。
這是媽祖軍從手工業邁向現代大工業的關鍵一步,也是未來工業革命真正的“心臟”。
在貿易和遠洋方麵:
東瀛與朝鮮的商會已經正式運作,為媽祖軍打通東北亞貿易通道;
第二批向著南美利馬出發的船隊,已經揚帆遠航,帶去絲綢、茶葉與瓷器,換回白銀、銅料與南美洲的稀缺資源;
陳老豆率領的30條飛剪船,再次踏上了印度洋的征途,這一次,聯合國海盜軍,所有戰艦全部換裝了射程更遠、威力更大的18磅炮;
牛野坐鎮鐵礦港,親自監督那艘繳獲的英國三級戰列艦的改造工程,它即將成為媽祖海軍第一艘真正意義上的“多技術融合型主力戰艦”;
媽祖軍需要戰艦,所以需要木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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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整個東南亞與中國各地的木料商人都在瘋狂采購,通過海運源源不斷運往廣州、蘭芳與鐵礦港,進入專業烘乾倉庫進行人工乾燥處理,極大提升了木材供應的效率與質量;
鋼鐵廠內,原始百噸級水壓機開始投入使用,用於鍛造、衝壓、壓製等各個製造領域,為工業體係提供強大動力;
在澳洲大陸,媽祖軍控製下的移民計劃如火如荼:1810年下半年,超過六萬東南亞華人遷往16個定居點,他們帶去了農耕、畜牧與商業經驗,也帶去了對未來的希望;
原本用於礦山的馬匹被分配到各個定居點,用於耕作與運輸;
大量繳獲的戰艦被改造為商船與漁船,為媽祖軍的貿易與食物供應網絡注入新血;
鐵礦港甚至因為淡水製造技術的成熟,催生出一個全新行業——製鹽業,利用海水淡化後的副產品,提取出高純度海鹽,成為重要貿易物資。
廣州府,陳懷遠在自己的紡織作坊大量采用蒸汽機,他的成本總是低於其他商人,他開始了自己產業的擴張。
看上去,也就隻是增加了一間工廠,可這是蒸汽機在中國紡織行業裡第一次擴張。
1810年的廣州府,依舊是中國南大門上那座繁華不減的貿易重鎮。珠江水麵舟楫如織,商行林立,茶樓酒肆間流傳著天南海北的消息,而真正能攪動這座城市格局的,從來不隻是商賈之間的買賣,還有那些敢為人先、踏浪而行的“瘋子”。
陳懷遠,就是其中之一。
在所有人還在依賴傳統手工紡車與腳踏織布機時,陳懷遠,這位出身商人世家卻敢闖敢試的廣州府商人,成了全亞洲第一個吃“蒸汽機”螃蟹的人。
一年多前,他毅然決然地變賣了家中部分田產與商鋪,從廣州蒸汽機廠手中購得了十台經過改裝的小型蒸汽機,又重金聘請了懂得機械維護的工匠,再聯合幾位對新技術抱有信心的投資人,在廣州城南的河畔,悄悄建起了兩座廠房:
一座叫“廣福源紗廠”
一座叫“廣福源紡織廠”
他直接采買葡屬印度果阿運來的優質棉花作為原料——這種棉花纖維長、色澤白、韌性好,在當時屬於上等原料,隻是價格偏高,一般小作坊根本用不起。
但陳懷遠不怕貴,他更在意的是效率與品質。
當第一台蒸汽機轟鳴著帶動紡錘轉動,當織布機以數倍於人力織坊的速度吐出雪白平整的棉布時,整個廣州府的紡織行當都為之震動。
僅僅一年多時間,他的產業規模迅速擴張。
紗錠數量翻了三倍,日產量達到普通手工紡坊的五至六倍。棉布質量穩定,且因機械化生產,成本大幅下降
他生產的棉布,不僅質地均勻、經久耐用,而且價格比市麵上同類手工布低了近兩成。
這價格優勢,對於普通百姓來說是福音,但對於廣州府其他傳統布行、手工紡坊,乃至背後的布商行會與地方豪強來說,卻是一場災難。
訂單流失,工坊關門,織工失業,原本依靠傳統手工業吃飯的無數家庭與商號,一夜之間麵臨生存危機。
更嚴重的是——
他觸碰到了整個廣州府紡織產業鏈上從原料、生產到銷售各個環節既得利益者的蛋糕。
一開始,隻是市場上一些流言蜚語:
“那陳懷遠的布,機織的,沒有人氣,穿不長久。”
“用的是洋機器,不吉利,壞了風水!”
“果阿棉花來路不明,誰知道有沒有問題?”
後來,事情開始升級,廣州府布行公會聯合抵製他的布料,拒絕代銷。
地方官員以“機器擾民”“有違祖製”“恐生事端”為由,開始頻繁上門“查訪”
稅務突然加重,貨物通關受阻,工人被騷擾,甚至有地痞流氓在夜間衝擊他的廠房
一開始還試圖周旋,他找關係、遞帖子、請客送禮,甚至親自拜訪廣州府最高管理者——那位手握地方軍政大權、一向以維護“傳統秩序”為重的總督代表。
但他很快發現,對方根本不是聽他解釋的態度,而是冷眼相對,話裡藏刀。
“林老板,你這蒸汽機轟隆隆的,是要把祖宗的基業都給震塌了啊。”
沒過多久,一連串打擊接踵而至,
他的貨物在碼頭被扣,理由是“涉嫌走私原料”,
廠房稅務翻了三倍,幾乎讓他資金鏈斷裂,
有競爭對手匿名舉報他“勾結洋商,圖謀不軌”。
甚至有人開始散布謠言,說他“用機器替代人命”,要“斷百姓生路”。
更可怕的是,有一股幕後勢力正在暗中運作,意圖低價收購他的工廠,或者直接通過官府手段將其“充公”或“查封拍賣”。
陳懷遠不是沒掙紮過,他抵押了家產,四處借債,甚至親自到碼頭盯貨、跑市場,但一切都是徒勞。
他第一次感受到,一個創新者,在舊勢力的汪洋大海麵前,是何等渺小與無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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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幾乎夜不能寐,飯也吃不下,廠子裡的蒸汽機還在轟鳴,但他的心卻一點點沉入了珠江的暗流之中。
這一天夜裡,坐在自己幾乎空了的辦公室裡,看著窗外珠江水麵星星點點的漁火,聽著廠房那邊隱約傳來的蒸汽機節奏,終於下定了決心。
他喚來心腹,低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