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的梆子聲剛敲過三下，王家西側的訓練場已亮起了成片的鬆明火把，橘紅色的光焰在晨霧中搖曳，將三百名護莊隊員的身影拉得忽長忽短。王巢披著一件厚布短褂站在土台上，目光掃過隊列——比起昨日的鬆散，今日的隊伍明顯整齊了些，隻是每個人臉上都帶著未消的疲憊，眼底藏著對未知訓練的忐忑。
“都打起精神來！”王巢的聲音穿透晨霧，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道，“昨天隻是開胃菜，從今天起，才是真正的訓練。但在開始之前，我要先做一件事——選骨乾！”
隊列裡立刻起了一陣細微的騷動，有人好奇地抬頭，有人下意識地挺直了腰板。王巢很清楚，一支沒有骨乾的隊伍就是一盤散沙，尤其是在七天速成的高壓訓練中，必須有一批懂行、有威望的人帶頭，才能讓訓練效率翻倍。而他心中的最佳人選，便是那些有過軍旅生涯的老兵。
“趙大勇！出列！”
隨著王巢一聲令下，那個身材高大的黝黑漢子應聲邁步，踏地有聲地走到隊列前，躬身行禮：“公子！”他昨日在隊列訓練中展現出的嚴謹與狠勁，早已讓不少隊員暗自佩服。
王巢看著他，目光緩和了幾分：“你是薩爾滸之戰下來的老兵，當過火銃手，對吧？”
趙大勇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震驚，隨即化為複雜的黯然：“是，公子。隻是……沒能守住遼東，愧對朝廷。”提及戰敗的過往，他的聲音都低了幾分。
“戰敗不是你的錯。”王巢的話擲地有聲，瞬間讓趙大勇愣住了，“朝廷昏庸，將官無能，憑你們這些肯拚命的漢子，擋不住後金的鐵蹄。但在這裡，你的本事，能保住咱們自己的命，保住這幾百口人的家！”
這番話像是一道暖流，淌過趙大勇沉寂已久的心底。他從軍多年，聽過的多是斥責與嘲諷，從未有人這般體諒過他們這些敗軍之兵。他猛地挺直胸膛，眼中重新燃起光亮：“公子若信得過，趙某願效死力！”
“我信你。”王巢頷首，隨即轉向隊列，高聲道，“護莊隊設副隊長一名，由趙大勇擔任，負責日常隊列與體能訓練，所有人必須聽他指揮，違抗命令者，按軍法處置！”
“是！”三百人齊聲應答，聲音雖不及昨日激昂，卻多了幾分敬畏。趙大勇當過兵的身份本就有威懾力，再加上王巢的力挺，沒人敢有異議。
趙大勇深吸一口氣，對著王巢深深一揖：“謝公子提拔！趙某定不辱命！”
任命完趙大勇，王巢沒有停下，目光再次掃過隊列，銳利如鷹：“除了趙大勇，還有誰當過兵？不管是邊軍、衛所兵，還是民壯，隻要扛過槍、上過陣，都出列！”
隊列陷入短暫的寂靜，晨霧似乎也變得濃稠了些。過了片刻，一個身材敦實、手臂粗壯的漢子猶豫著邁出了腳步，他臉上帶著一道從眉骨延伸到下頜的疤痕，看著頗為猙獰。
“小人吳剛，原是宣府邊軍的刀盾手，三年前在張家口之戰中被韃子砍傷，傷好後就退伍回了鄉。”漢子聲音沙啞，低著頭不敢看王巢。
“刀盾手？”王巢眼中閃過一絲亮色，“會格擋？會結陣？”
吳剛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自豪：“回公子，小人當年在隊裡，格擋技法是頭一名，還跟著隊正學過基礎的盾陣！”
“好！”王巢讚了一聲，“你任第一隊隊長，帶三十人，後續負責教授刀盾防禦技法。”
有了吳剛帶頭，又陸續有四人走出隊列，其中兩人是原衛所的火銃手，一人是騎兵營的輔兵，還有一人曾在遼東當過民壯，跟著正規軍打過幾次小規模的遭遇戰。他們大多和趙大勇、吳剛一樣，因戰敗或受傷退伍，回到家鄉後淪為佃戶，平日裡從不提及過往的軍旅生涯。
王巢逐一詢問了幾人的兵種與擅長領域，很快便做出了任命：兩名原衛所火銃手分任第二、三隊隊長，負責協助趙大勇打磨隊員的持槍姿勢；騎兵營輔兵任第四隊隊長，專攻體能與短途奔襲訓練；當過民壯的漢子則任第五隊隊長，負責熟悉莊園寨牆的防禦點位。
“從今日起，護莊隊分為五個隊，每隊六十人，由你們五人擔任隊長。”王巢看著眼前的六名老兵，語氣鄭重，“你們是護莊隊的骨頭，骨頭硬了，隊伍才能站得穩。訓練中，既要帶好頭，也要盯緊自己的人，誰要是跟不上，你們得想辦法幫他，實在不行，再報給我和趙副隊長。”
“是！”六人齊聲應答，聲音裡透著壓抑不住的激動。他們本以為自己的軍旅生涯早已結束，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重新拿起武器，甚至有機會帶兵。這份信任與重用，讓他們心中湧起一股久違的熱血。
隊列中的隊員們看著這六人，眼神也變了。昨日王巢展示的燧發槍讓他們有了底氣，而這些當過兵的隊長，則讓他們對接下來的訓練多了幾分信心——跟著懂行的人學，總比瞎練強。
“現在，各隊隊長帶回自己的人，先進行半個時辰的體能熱身，繞訓練場跑十圈！”趙大勇立刻進入副隊長角色，高聲下達命令。他深知體能是一切訓練的基礎，這些佃戶出身的隊員底子差，必須先把體能提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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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個隊長立刻領命，各自點齊六十人，帶著隊伍跑了起來。訓練場周長約三百步，十圈就是三千步，對於平日裡隻靠種地活動筋骨的佃戶來說，絕非易事。剛開始兩圈還能保持隊形，到了第三圈，隊伍便漸漸拉開了差距，有人開始氣喘籲籲，腳步也慢了下來。
“跟上！彆偷懶！”吳剛跑在第一隊最前麵，回頭見有人掉隊，厲聲嗬斥，“現在多流點汗，戰時就能少流血！想拿糧食和銀子，就得先把命練硬了！”
他的話像鞭子一樣抽在隊員們身上，那些掉隊的人咬著牙，拚命加快了腳步。趙大勇則騎著王巢特意給他安排的一匹馬，在隊伍旁巡視，時不時伸手拉一把體力不支的隊員，或是嗬斥幾句偷懶的人。
王巢站在土台上，看著奔跑的隊伍，調出了係統麵板。麵板上新增了“護莊隊管理”一欄，點開後，六名骨乾的名字赫然在列，每個人後麵都標注著忠誠度——趙大勇75，吳剛72，兩名火銃手隊長都是70，騎兵營輔兵68，民壯隊長65。
“平均七十以上，還算不錯。”王巢暗自點頭。這些老兵曾被朝廷拋棄，如今得到他的重用，又有糧食和銀子的激勵，忠誠度自然不會低。75的忠誠度意味著趙大勇已經基本可信，能放心把日常訓練交給她。
半個時辰後，體能熱身結束，隊員們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汗水浸濕了衣衫，在地上洇出一片深色的印記。仆役們早已準備好了涼水，挨個遞給隊員們，沒人敢多喝，隻是小口潤著嗓子——他們都聽趙大勇說了，劇烈運動後喝太多涼水會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