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七年九月十三日午後,登萊府衙的文書剛送抵各職能部門,城南的糧庫與城西的軍工坊便率先動了起來。秋日的陽光斜斜灑在登萊的街巷,往日裡穿梭的貨郎與閒聊的百姓少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扛著麻袋的糧差、推著木料的工匠,連空氣裡都飄著一股緊張卻有序的氣息——所有人都清楚,援軍三日內就要出發,糧草與物資便是將士們在前線的“第二條命”,半點耽誤不得。
糧庫的大門前,陳默正站在高高的石階上,看著手下的糧差們將一袋袋糧食從庫房裡搬出來。他身著青色官袍,袖口挽起,臉上沾了些灰塵,卻絲毫不在意——作為登萊負責糧草調度的主官,他剛從府衙領了令,要在兩日內調撥出五十萬斤糧食與十萬斤草料,這份擔子壓在肩上,容不得他有片刻鬆懈。
“都給我仔細著點!每袋糧食都要過秤,少了一兩都不行!”陳默朝著糧庫裡喊了一聲,聲音帶著幾分沙啞。糧庫裡立刻傳來此起彼伏的應和聲,伴隨著麻袋落地的悶響與杆秤碰撞的清脆聲。他低頭看了眼手中的賬簿,上麵密密麻麻記著各庫房的存糧數量:東庫房存粟米二十萬斤、南庫房存小麥十五萬斤、西庫房存糙米十萬斤、北庫房存雜糧五萬斤,還有專門存放草料的草料場,堆著足有二十萬斤的乾草——這些都是登萊近兩年靠海貿與屯田積攢下的家底,如今要一次性調出大半,陳默心中難免有些沉甸甸的。
“大人,東庫房的粟米已裝了五萬斤,是否先運去校場旁的臨時糧倉?”一名糧差小跑著過來,躬身問道。
陳默點點頭,手指在賬簿上劃了一道:“運過去,記得與校場的守軍核對數量,卸完貨讓他們在回執上簽字。另外,讓車隊分三批走,每批間隔半個時辰,路上派十名民壯護送,彆出岔子。”
那糧差應了聲“是”,轉身便去安排。陳默抬頭望向草料場的方向,隻見十幾名民夫正用特製的草叉將乾草捆成半人高的草垛,再用麻繩綁緊,等著馬車來運。他快步走過去,蹲下身摸了摸草垛——乾草乾燥鬆軟,沒有黴味,是上好的飼料,足夠三千騎兵的戰馬吃上半個月。
“草料要跟糧食分開裝,每輛馬車上都要插個‘草’字旗,免得跟糧食弄混。”陳默對負責草料調度的小吏叮囑道,“另外,給每車草料都蓋塊油布,最近秋雨天多,要是淋了雨,馬吃了容易生病。”
小吏連忙點頭記下,轉身去傳達指令。陳默剛站起身,就見一名驛卒騎著快馬從府衙方向趕來,到了糧庫門口翻身下馬,遞過來一封王巢的手諭。他接過手諭,快速掃了一遍,眉頭頓時皺了起來——王巢在信中特意強調,糧草不可一次性運完,要分五批次運輸,每批次間隔一日,且每批糧草都要走不同的路線,避開直隸境內可能出現的後金遊騎,防止被劫掠。
“看來大人是怕前線糧道出問題啊。”陳默喃喃自語,隨即轉身對身邊的副手說,“你立刻去調整運輸計劃,把五十萬斤糧食分成五批,每批十萬斤;十萬斤草料也分成五批,每批兩萬斤。第一批明天一早出發,走東路經濰縣、青州去大同;第二批後天出發,走中路經濟南、德州;第三批大後天走西路經臨清、滄州——你把路線畫成圖,每批都派兩名熟悉路況的向導跟著,再讓民壯的人數翻倍,確保安全。”
副手不敢耽擱,立刻拿著賬簿去修改計劃。陳默則繼續在糧庫與草料場之間巡查,時不時停下來檢查糧食的成色、草料的乾燥度,連麻袋上的縫線都要摸一摸——他知道,這些糧食和草料要經過千裡運輸,若麻袋不結實,半路上漏了糧,到了前線將士們就要餓肚子。
與此同時,城西的軍工坊裡已是一片熱火朝天的景象。鐵錘敲擊鐵砧的“叮叮當當”聲、熔爐裡火焰燃燒的“呼呼”聲、工匠們的吆喝聲交織在一起,彙成一曲急促的“兵器交響曲”。軍工坊的主事趙老栓正站在火器作坊裡,看著工匠們組裝燧發槍——王巢給軍工坊的命令是,兩日內準備兩千支燧發槍、三十門火炮與十萬發彈藥,這對平日裡日產五十支燧發槍的軍工坊來說,無疑是個巨大的挑戰。
“老李,燧發槍的扳機零件都打磨好了嗎?彆讓將士們到了前線,槍打不響!”趙老栓朝著一名正在打磨零件的鐵匠喊道。
那鐵匠抬起頭,抹了把臉上的汗水,笑著說:“趙爺您放心!俺們昨晚就沒合眼,磨好的零件都試過了,扣扳機的力道剛好,絕不會卡殼!”
趙老栓走到工作台前,拿起一把組裝好的燧發槍,熟練地裝上鉛彈與火藥,對準遠處的靶心扣下扳機。“砰”的一聲脆響,鉛彈精準地擊中了靶心。他滿意地點點頭,將槍遞給身邊的親兵:“把這槍送到校場去,讓李將軍的人驗驗成色。另外,讓後麵的人加快速度,兩千支槍,今晚必須裝完一千支,剩下的明天上午收尾。”
親兵接過槍,快步跑了出去。趙老栓又轉身去了火炮作坊,那裡的工匠們正忙著給火炮加裝輪軸——此次要調撥的三十門火炮,都是軍工坊改良過的小型野戰炮,重量比傳統火炮輕了三成,方便馬車運輸。他走到一門剛裝好輪軸的火炮前,用手推了推炮身,輪子轉動靈活,沒有卡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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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炮的炮彈要跟緊,每門炮配三百發實心彈、兩百發霰彈,都裝在木箱裡,木箱外麵要包層鐵皮,防止運輸途中損壞。”趙老栓對火炮作坊的主事說,“還有火藥,十萬發彈藥的火藥要單獨存放,每箱火藥都要貼張‘禁火’的標簽,跟鉛彈分開運——要是火藥著了火,整個車隊都得完蛋!”
火炮作坊主事連連應諾,指揮著工匠們將炮彈裝箱。趙老栓又去了彈藥庫,那裡的工匠們正將鉛彈裝進布袋,每袋五十發,再放進木箱裡。他打開一個木箱,看著裡麵排列整齊的鉛彈,個個圓潤光滑,沒有毛刺——這些鉛彈都是用新鑄的模具打造的,大小剛好能塞進燧發槍的槍管,不會卡殼。
“彈藥要分批次裝,跟糧草的運輸批次對應上,第一批運兩萬發,第二批運兩萬發,彆一次性都運走。”趙老栓叮囑道,“另外,給每批彈藥都派五名熟悉火器的工匠跟著,要是半路上有彈藥受潮,還能及時處理。”
就在糧庫與軍工坊緊鑼密鼓籌備物資時,王巢已帶著沈文來到了城外的民團駐地。民團的將士們大多是登萊周邊的百姓,平日裡務農,農閒時訓練,雖不如正規軍精銳,卻也熟悉本地路況,且對登萊忠心耿耿——王巢此次安排他們負責後方糧道安全,正是看中了這兩點。
民團駐地的校場上,兩千名民團將士正整齊地排列著,他們身著灰色布衣,手持長矛或長刀,眼神中帶著幾分緊張,卻更多的是堅定。王巢走上高台,目光掃過眾人,聲音沉穩有力:“將士們,此次援軍前往大同,糧草與物資是重中之重。朝廷的糧道曾多次被後金劫掠,導致前線將士斷糧,我們絕不能重蹈覆轍!我命令你們,分成五隊,每隊四百人,分彆護送五批糧草,負責從登萊到直隸邊界的糧道安全——你們的任務,就是確保每一粒糧食、每一發彈藥都能安全送到前線,你們能做到嗎?”
“能!”兩千名民團將士齊聲呐喊,聲音雖不如正規軍洪亮,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決心。
王巢滿意地點點頭,繼續說道:“每隊民團都要配十名正規軍的斥候,負責探查路況,一旦發現後金遊騎,立刻通報,不可硬拚。若遇到小股劫掠者,可就地殲滅;若遇到大股敵軍,先保護糧草撤退,再向附近的州縣守軍求援。記住,你們的首要任務是保護糧草,不是殺敵——隻要糧草安全,就是大功一件!”
說完,王巢讓沈文將早已準備好的路線圖與令牌分發給每隊民團的隊長。每隊隊長接過路線圖與令牌,都鄭重地躬身行禮——令牌上刻著“登萊糧道”四個字,憑此令牌,他們可在沿途州縣的驛站領取補給,也可調動當地的民壯協助防守。
“大人,民團的裝備是否需要加強?他們現在隻有長矛和長刀,要是遇到後金的騎兵,恐怕難以抵擋。”沈文在一旁低聲問道。
王巢搖搖頭,說道:“不用。民團的任務是護送糧道,不是與後金主力交戰。給他們配太多火器,反而會引起朝廷的注意。再說,沿途州縣都有守軍,他們隻要及時通報,就能得到支援。我們現在要做的,是低調行事,確保糧草安全送達,而不是惹不必要的麻煩。”
沈文點點頭,不再多言。王巢又叮囑了民團將士們一些注意事項,比如如何辨彆後金遊騎、如何在夜間守護糧草等,才帶著沈文離開民團駐地。
回到府衙時,已是黃昏時分。陳默與趙老栓恰好也來了,兩人臉上都帶著疲憊,卻難掩興奮。
“大人,第一批糧草已準備完畢,十萬斤糧食與兩萬斤草料都已裝上車,明天一早就能出發。”陳默躬身說道,“另外,我已安排人跟沿途的州縣溝通,讓他們在驛站準備好水源與臨時糧倉,方便車隊休息補給。”
“大人,第一批火器也已準備好,四百支燧發槍、六門火炮與兩萬發彈藥,明天一早隨第一批糧草一起出發。”趙老栓也躬身說道,“剩下的火器與彈藥,會按批次準備好,確保跟上糧草的運輸節奏。”
王巢點點頭,手指在案上輕輕敲擊著,忽然說道:“你們記住,糧草與物資運輸,寧可慢一點,也不能出任何差錯。後金的遊騎動作很快,說不定已在直隸境內活動,你們一定要提醒運輸隊與民團,多加小心。另外,讓每批運輸隊都帶些藥材,萬一遇到將士或民夫生病,也能及時醫治。”
“屬下明白!”陳默與趙老栓齊聲應道。
夜色漸漸籠罩了登萊,糧庫與軍工坊的燈火卻依舊亮著,工匠們與糧差們還在忙碌著,隻為能在規定時間內完成籌備任務。府衙的書房裡,王巢看著案上的輿圖,手指落在登萊到大同的路線上——他知道,糧草與物資的運輸隻是第一步,接下來還有千裡路途的考驗,還有前線戰場的廝殺。但隻要糧草不斷,援軍就有底氣,大同就有希望。
九月十四日清晨,天剛蒙蒙亮,登萊城外的官道上便響起了馬車的軲轆聲。第一批運輸隊由五十輛馬車組成,每輛馬車上都裝著沉甸甸的糧食或草料,車旁跟著十名民壯與兩名斥候。民團的四百名將士則分成兩隊,一隊在前開路,一隊在後護衛,浩浩蕩蕩地朝著東路進發。
站在城樓上,王巢望著運輸隊遠去的身影,心中默默祈禱:“願糧草平安,願將士們凱旋。”
此時,糧庫與軍工坊裡,第二批糧草與物資的籌備已悄然開始。登萊的這場“物資之戰”,才剛剛拉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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