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月這段時間都在扮演哥哥,而她殿裡那個不過是個假扮的丫鬟,一直都不曾露麵,若是到了人前——
煙令頤反而更在意彆的。
上輩子可沒有太後為公主選駙馬一事,上輩子的太後一直安安靜靜到死,也沒有管什麼公主駙馬,這輩子怎麼就突然開始了?
她重生回來之後,雖然帶著“文康帝”提前回了建業宮裡,但是她與“文康帝”二人所作所為應當都沒有出格的地方——至少明麵上沒有,暗地裡下/藥的事兒也不當被外人所知。
事情超脫了她的掌控,但她目前找不到原因,隻能被動接招。
“去便去。”煙令頤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寧月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道:“若是真被發現,我等據實交代便是,左右乾錯事兒的是皇兄,真要被責罰,我們還在皇兄後頭呢。”
煙令頤看著寧月,像是看著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寵溺一笑。
傻孩子,那有什麼據實交代?就算是寧月說出來是文康帝出逃,彆人也不會信。
文康帝出逃的事情做的漏洞百出,他一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人是如何在金吾衛嚴密看守的情況下逃出去的?又是如何把自己藏起來的?那麼多金吾衛,為什麼就是找不到?
是,文康帝是自願逃出去的,但一定有人在背後做推手,那這個推手能是誰呢?
顯而易見,隻有一個煙令頤。
這麼多問題,也就隻有寧月真的以為是一場意外。
一旦讓太後知道寧月假冒文康帝一事,太後一定會立刻處死煙令頤,沒有任何事情,比她的兒子更重要。
煙令頤肯就這麼死嗎?
她不肯,她還沒活夠,大晉還不曾成為高強巨國、四海來朝,她不甘心就這麼死。
太後要她死,她又不肯死,又會發生什麼?
煙令頤隻能期盼沒有那麼一天。
雖然太後對她不算慈愛,但無論如何,太後是她的長輩,給過她教導,太後除了太溺愛她那個廢物兒子以外,也沒乾出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兒,她不想對太後動手。
她隻希望,太後能安安穩穩走過這兩個月,如上輩子一樣壽儘而亡。
坐在矮榻前的皇後緩緩垂下眼睫,低聲道:“嗯,我等據實交代便是。”
——
當太後懿旨傳到承明殿時,正是午時。
承明殿萬年不變的翠,光斑掠過枝丫,在地麵烙印出花影,烏槍穿過曲折長廊,踏進後殿中。
偏殿內有一處廂房被清空,裡麵擺了一些刀槍劍斧,還有一些木頭做成的機關器具,這是季橫戈請軍中機關將特製的,用以恢複體能。
太醫早已給季橫戈的腿判了死刑,但是季橫戈不信,依舊每日鍛體,這偏殿的機關木從不曾停歇一日。
烏槍到的時候,季橫戈正在一處橫杆上以雙臂吊頂,他已不是康健人了,那些騰挪彈跳的招數早都用不了了,隻能做一些簡單的拉扯動作,但就算是這樣簡單的動作,也使他手臂青筋凸起,肩頸爬滿薄汗。
“啟稟王爺。”烏槍進入殿中,向王爺行禮,道:“替死鬼已經運入宮內。”
按照原計劃,替死鬼進宮後,王爺就該死遁離開。
眼下這一個皇城看上去波瀾不驚,但實則暗潮洶湧,現存在皇城裡的每一個人好像都是一個行走的毒藥瓶,一個太後一個皇後一個“永昌帝”一個假寧月,每個人都不是個省油的燈,太後又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提出了給寧月公主找駙馬,怎麼看都感覺透著一股子不安生的味兒。
若是王爺在這個時候假死,正好可以避開這件事,隻要離開皇城,不必管身後洪水滔天。
一旦死遁,他將永不回建業,無論是假扮皇上的寧月,還是半夜翻窗的皇後,亦或者是天天下藥的太後,終身不會再與他相見。
思慮間,烏槍低頭問道:“王爺,我們可要繼續著手安排、今夜離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