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宮在堂後看,越看越慢,最後把扇一收,低低道:“拾骨成法。”他回頭對呂布笑:“這殘士,筆比刀硬處不在鋒,在收。”
三日之內,四試儘,三核畢。核“鄉裡”時,冉桓那一欄寫得規規矩矩:保他的是一間粥棚的老嫗與兩個孤兒;核“燈約”,冉桓自述守燈三夜、記“識假圖”一冊;核“軍紀”,冉桓寫下“軍不擾民十條”,並自加一條:“書吏不得與兵同飲。”吏員笑:“何故?”冉桓拱手:“筆需清。”焦萬在旁聽見,輕輕“嗯”了一聲。
文舉放榜之日,城門外、粥棚旁、法牌下,人縫裡都擠著人。榜自義燈旁貼起,紙角被風吹得簌簌,吏員手舉長杆,一條條往上探:“吏科第一:周詔木匠出身);律科第一:顧嵇舊吏胥,立燈十夜);算科第一:杜元布商長子);工科第一:衛溫工士);禮科第一:孫摶塾師);圖科第一:石越驛卒)。策問首擢:冉桓。”
有人笑,有人哭,有人握拳,有人把頭低得很低在袖裡抹一把眼淚。舊士子也有上榜者,但不是因為“辭華”,而是因為“能事”。幾名豪右門客擠在人群裡看得臉色青白參半——他們看到榜下另貼一紙:“三核不合者,雖才,不取;賄與挾名者,逐。”紙上不署名,隻署一個字:“法。”
呂布登台,不持戟,隻持一卷薄紙——“文約”。他聲音不高,卻像刻在石上:“文舉之用,不在名、不在科第,在治。今日擢者,入州曹、郡縣、鹽鐵都曹、渠官諸署;主簿以簿書定糧路;律士以‘三問禮’定訟;算士以鬥斛定價;工士以閘定舟;禮士以‘民禮十條’訓鄉;圖士以驛路燈譜定‘互濟’。三月之後,各自以所職陳一‘小策’,策不虛,策可行,策可驗。”
他頓一頓,看向冉桓:“冉桓——”
“在。”冉桓拄著一根很細的竹杖,跛足立在台下,拱手。
“你策名‘三禮一斷’,孤欲行。”呂布盯住他的眼,“但有一問:‘一斷’之時,若遇‘名’甚重,城中士人皆趨,你斷否?”
冉桓微微一笑,答的不快不慢:“名與禮相承則存,名與法相悖則亡。斷者,不斷‘名’,斷‘越線’。臣請收‘斷’為三步:第一步,‘請名入約’,讓名在燈下立一立;第二步,‘請人入禮’,讓人先安;第三步,‘請事入法’,把事逐一按到牌下。三步過後,仍越線者——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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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宮輕輕點頭:“妙在‘收’字。”呂布笑意極淡,卻連眼角都暖了一線:“好。自今日起,你為‘司約從事’,掌‘約冊’、‘燈譜’與‘券譜’,並兼‘策院’副,督諸科所上‘小策’。陳宮——”
“在。”陳宮拱手。
“立‘策院’,名不在‘策’,在‘行’。擇吏、律、算、工、禮、圖六科之長,為‘六丞’,共事司約;策院之下設‘書庫’、‘圖籍庫’、‘印譜庫’、‘鈴作’、‘軟渡作’;三月一比,策驗以粥、以價、以水、以燈。”
一連串吩咐下去,堂中諸生心裡像被打了一桶水——不冷,反而熱。熱在“我寫下的字,不是掛牆,是要去搬、去印、去釘、去推”。
世俗驚的不止並州。榜一貼,冀州、兗州、幽州的耳朵都豎了起來。冀州袁紹帳,沮授與田豐對坐,探子來報:“並州文舉,不取辭華,取簿書、渠算、禮律。策問首擢冉桓,提出‘三禮一斷’,立‘策院’。”沮授歎:“世俗以詞名,彼以事名。”田豐道:“若以此教吏,民心可用。公當學。”袁紹撫須,終道:“募吏以‘保甲’薦名。”二人相顧,皆知:舊。
兗州破廟,曹操聽完,拍案而笑:“好個‘司約從事’!”荀彧亦笑:“並州用人,先用其‘能用’。主公可擇‘小策’先行。”曹操點頭:“以‘止戈館’之‘收’為本,以燈譜互濟為輔,以‘民禮十條’入縣學——學。”
長安,李儒展閱探報,折扇一頓:“他開‘文舉’。”董卓嗬嗬冷笑:“小州也學天子!”李儒輕聲:“並州文舉,不取名而行法,利在治,不在禮。相國可‘出禮’以壓之。”董卓大喜:“修太學,選舊族子弟,唱詩書,立禮樂。”榜一出,洛陽“影燈”下人笑:舊。
此時,洛陽“影燈”已密密。王允看著“策院”消息,手捏紙邊,輕輕道:“不以辭定,以事定。”蔡邕歎:“世俗驚,理當驚。”
“策院”立的那一日,風大。陳宮把“院牌”掛在府中偏院門上,牌很樸,隻兩行字:“策在行,行在法”。冉桓領三十書吏,兩名圖吏,一名鈴作,一名軟渡匠,一間小庫一間大堂。大堂內,六桌分南北,牆上掛著“燈譜”“券譜”“印譜”的空架。周詔與顧嵇先到,一個掌書、一個掌律。衛溫從工械校趕來,肩上還沾一縷細泥,咧嘴一笑:“我管‘聲’。”杜元背了算盤與鬥斛來,石越抱了一卷驛路圖,孫摶抱著《鄉約小識》。
“今日不講‘策’,”冉桓把竹杖一放,起手就是安排,“先把三件‘譜’補起:燈譜、券譜、印譜。”
“燈譜,按州、郡、縣、鄉四級立位;券譜,以鹽泥印為綱,以聯號為翼;印譜,兼錄豪右舊印,旁注其‘歸禮’之日。四日畢。”他指指牆,“此後‘策’再多,鋪不開,皆廢話。”
“第二件,‘約冊’合一。”他把一摞“民約冊”與“互濟約”交到周詔手裡,“按鄉、按市、按商會,冊冊合並,蓋‘民’與‘並’二印——先關後開,先核後行。”周詔點頭,拿起一方“民”印,燈下照一照,鹽晶微亮,他笑:“好印。”
“第三件,‘三帖’印成。”冉桓拿出他策中的“三帖”:燈帖、牌帖、券帖,字句短,皆是請人“對燈、對牌、對券”三事。顧嵇指一行:“挾名者,先照燈。”他眯了眯眼:“你把‘名’字放在‘燈’字後,鋒利。”冉桓笑:“不是鋒,是秤。”
“最後一件,是‘小策驗’。”冉桓把六科六件“小策”貼到板上,字麵直白:周詔——《鄉約十條釋義小冊》;顧嵇——《三問禮斷範例》;杜元——《粥棚簿書與鬥斛折耗》;衛溫——《軟渡靜聲二十法》;孫摶——《學童三字課:民信止》;石越——《驛路十裡燈譜》。一月內驗,一月外改,三月一比。
“立字不難,難在先做一件最小的事,把它做全。”冉桓望望門外那盞永不熄的義燈,輕聲道:“燈要亮,不在油多,在燈心穩。”
六科諸吏同時應“諾”。應聲剛落,院門外便亂了一陣——一群士子擁著一個身著青衫、冠整整的年輕人闖來,口中喊:“文舉之恥!”他自稱太原某門第次子,字清美,擅詩賦,中禮樂,卻在簿書一試時“鬥升錯換”被勸退。此番他帶了幾卷“詩”與一紙“相國詔”,直入策院,指著冉桓冷笑:“以簿書為文,以鬥升為道,辱斯文!此乃‘相國禮’!”言語雖禮,眼裡是恨。
策院門外,張遼與高順已在。張遼盯了那紙“詔”一眼,淡淡道:“請照燈。”吏員把“詔”置燈下,鹽泥印浮,紙邊的暗紋中間空了一塊,像有人故意磨過印背。顧嵇上前一步,把“訟席”搬到門外,三問禮:“守燈乎?——不守。守牌乎?——挾名越線。守券乎?——憑詔求私。”他合案:“逐。”年輕人怒極,拔筆欲擲。高順抬手,木杵一橫,筆就落在燈影裡——不碎,筆尖向上,像被人按住了火。他無話,袖後轉身急去,那群士子跟在後麵,臉色斑駁。門檻上,焦萬用指背在鐵杆下一刮,鈴沒響。他笑:“收得住。”
陳宮站在院門陰影裡,望了望冉桓與眾人,笑道:“‘文舉驚世俗’,就該驚此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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