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內的百姓又一次從門縫裡看見了血。他們沒發聲,隻是很快把門關得更慢一些——慢,是因為多看一眼,那片披甲之列,就像在丈夫未歸時,替他們撐住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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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宮裡的爭論也在血聲裡頓了一頓。中書令臉色微沉,像是被人當胸輕捶了一下。陳宮不看他,抬筆:“諸公,兵之可畏,諸位在殿中能聞其聲,城外百姓能聞其心。”他將詔書遞給中常侍,“請即刻下發。另請鈐印。”
中常侍猶豫一瞬,轉身入內。鈐印之時,金印落在宣紙上,壓出一個微微泛油的“受命之印”。那一刻,紙上的字像活了:它們將從這座殿裡走出去,落在軍營的旗上、驛站的牆上、三輔的廟堂裡,成為一支看不見的軍。
呂布踏著甲聲入殿時,殿中氣息像經曆了一場無形的雨。他未更衣,隻是將戟交給殿外親衛,緩步上前。高順在階下抱拳,低聲一句:“西闕小試,已平。”
呂布點頭,目光淡淡掠過百官,像看一片微風裡搖擺的蘆葦。他在台下三步止住,躬身:“臣呂布,謹受陛下節製三輔之命。”
幼帝近看時更小,瞳仁裡有水光,似怯卻也像鬆了口氣。他看著這個人——那一夜宮門喋血,他從屏風縫裡看見過他。那條戟上淋下來過一條火一樣的血,此刻卻安安靜靜放在殿外的光裡。他努力正聲:“卿其勉之。毋擾百姓。”
“謹遵。”呂布直身,轉首看向諸公,“三月後,我回。到時請諸公,把今日之言,再說一遍。”
這話清清冷冷,像一杯未加溫的井水。有人不安,有人惱羞,有人裝作沒聽見。陳宮垂目一笑,心中暗道:這便是“筆傷人心”的另一麵——如若不留一點痛,空談便永無止境。
禮畢出殿,日已高。殿階外的石欄杆被風磨得很滑,扶上去,竟有一種涼到骨裡的穩。張遼迎上來,低聲道:“有兩名逃兵混在亂兵裡,被‘鴆’的人截下,口供裡提到‘尚書曹’。”他把“曹”字咬得很輕,示意的是某一曹署,不是某個人,“疑有人暗通李郭,欲趁詔書未下而動。”
“詔書已下,他們就更要動。”陳宮轉身看向城外,“我已讓人將詔書以驛騎疾馳,送往三輔要處、三河諸縣,同時將‘軍紀十條’刻木於市門。‘十條’內第三條,‘軍無故不得入市,市有爭,先止後斷’,第五條,‘軍不夜宿民家,違者軍法’,第十條,‘有奸人冒軍擾民者,民可擊之而無罪’。此三條出,心會定一半。”
“文臣誤國空談日,武將披甲獨撐天——”張遼忽然笑了笑,笑裡沒喜沒怒,“將軍,這個標題,倒像今日的天。”
呂布抬頭,天藍了一層,薄雲像被誰用手掌抹開。城樓上飄下幾縷彩紙,是內侍在殿中慶賀“詔成”的粉屑,被風帶出來。紙在風裡打旋,落在呂布掌心,他抖了抖,紙屑從指縫滑下,像一把輕粉。
“披甲獨撐天,不是要撐一輩子。”他聲音很平,“隻是把天撐住,等能撐的人多了,再把甲脫了。”說完,他負手而行,步下台階,忽而駐足,回看陳宮,“午時,你與我同入尚書台。‘最後一行’,我要親寫。”
午時,尚書台。
屋宇深,階前梧桐影子被日光按得很淺。尚書令、侍中、中書令等執筆的重臣聚於案前,幾張麵孔在晨間的爭辯後略顯疲色,神情卻仍舊清潔整肅。案上擺著剛剛鈐過印的詔書,赤色印泥還未全乾,邊上另鋪了一旁的白綾,待署“謹奉詔命”。
陳宮先行一禮,垂手退半步。呂布上前,不坐,隻俯身執筆。毛筆沾墨,墨裡浮著細細的一層光,他把四字寫得端謹而有力,收筆時略帶一鉤,像把這一紙“命”鉤牢在天下的皮上。
“諸公。”他將筆放下,轉身,目光直視每一個人的眼,“我出關,諸公坐鎮。我在外,有一事請諸公——不為我,為天下。”
“何事?”
“少說,多做。”他頓了頓,嘴角一絲譏,“不是為難諸公——實在是,長安的百姓,從昨日到今日,已經被諸公的‘說’嚇過一次了。”
一陣冷風似乎從屋簷上掠過,把幾縷墨香吹散。有人惱怒地抽了抽袖,剛要發作,卻又看見門外甲光一閃——那不是威脅,是提醒:外頭還有一片比嘴硬的東西在動。
出尚書台時,日頭偏西,金烏漸低,市上更盛。陳宮與呂布並肩行,路旁攤販吆喝之間帶了幾分謹慎的歡喜,孩子追著木車跑,木輪“嘎吱”,一聲一聲,像在提醒這城還活著。
“將軍。”陳宮忽道,“李儒已出西門,‘鴆’的人報:第一封信出渭橋,第二封信出鹹陽,第三封信留在他袖中尚未拆。”
“他會在什麼時候拆?”呂布問。
“在他覺得自己快要死的時候。”陳宮淡淡回答,“那是一封托孤書——他曾經救過的一個族侄,現居扶風,冊上有名。‘鴆’的人,會在他最怕的時候,放下這封信,再看他怎麼活。”
呂布沉默,過了會兒,問:“你覺得他會活,還是會死?”
陳宮想了想:“他會活——因為他還有話要說。毒士的舌,從不浪費在死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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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並肩下台階。台階紋理被無數腳踩出一層細滑,陽光在上麵浮成一片薄金。遠處角樓上,號角突起,長長的一聲,連第二聲都沒有——這是並州軍內的“靜號”:整軍,收束,備行。
“啟程前三件:第一,撫恤今日傷亡,重賞張遼門下四十騎;第二,把‘軍紀十條’刻成大字榜,在東市、西市、五門都掛上;第三,把詔書刻印百份,交‘鴆’的人晝夜貼遍三輔。”呂布轉身,目光掠過城的每一道線條,“把城安靜,才走得不悖。”
黃昏前,城裡果然安靜了下來。東市的蒸汽變薄,西市的胡餅加了芝麻香。城門上的血印被水衝洗,淡了又淡,隻在石縫裡留下一點紅。宮裡的鐘聲敲了五下,像五個大步,邁過這一天。
夜,來得很快。風從渭水上吹過來,帶了一點泥和水草的甜腥。呂布站在城樓上遠望,城下火把如星,兵營裡傳出低低的歌聲,是並州軍裡老的哼法,曲子不長,句句都短,像揮刀的節拍:
“披甲時,天重;脫甲時,天輕。”
他忽然想起貂蟬的那句話:“火會燒東西。”今日之火,燒到了該燒的,也烤熱了不該冷的。他低頭看掌心,掌紋裡似有一條極細極細的黑線,若有若無——那是“魔星本源”的殘痕。他合掌,將那條線壓在掌紋下,像把一條不聽話的小蛇按住。
“將軍。”高順的腳步聲輕,卻不藏,“明日卯時,營中可啟。渭橋以西第一站,鹹陽;再西,涇陽。‘鴆’的人已探,官道平,驛騎可通。”
“好。”呂布點頭,“讓兄弟們多睡半刻。明日要走路。”
高順欲言又止。呂布看他一眼,笑了一下:“你想說‘文臣誤國空談日’?”
高順搖頭:“屬下隻想說——今日若無他們之‘談’,明日我們之‘走’,也未必走得這麼順。”他頓了頓,憨直的臉上居然浮出一點極薄的笑意,“天,要一起撐。有人說話,有人扛。”
呂布長長地吸了一口渭水邊的風,風裡有遠處馬隊渡橋的聲音,叮叮當當,像有人在夜裡敲一串銅錢。那是李儒的第二聲鐵蹄,也是並州軍的第一聲遠行。
“有人說話,有人扛。”他複述了一遍,向城外一握拳,掌背上的青筋在火光下顯得分外清晰,“三月,我回來。到時,上殿,再談。”
城下火光照天,城上風動旌旗。長安今夜無月,隻有星在霧裡時隱時現。星不問人間,隻一閃一閃;人間卻已定下了三月的時刻表:文臣再“談”三月,武將去“扛”三月。
天,重得很。可有人披甲,於是它就不至於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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